她长长叹一口气,苦笑着自言自语,“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橄榄枝……
绮罗的手插在兜里,轻轻转动着一个像牙膏管的东西,她猜是药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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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蕴的葬礼由谢立全权操办,绮罗便暂住谢家在北郊的别墅,这儿离墓园较近。
程芮陪她吃了午饭又赶回医院。
继母苏丽华在程蕴自杀当天受刺激过度,从二楼楼梯摔下来磕到头,手术后一直昏迷不醒。
所以程芮也不容易,她本来是各种社交时尚活动的活跃人物,去年客串一部电影小火一把,今年正要往娱乐圈大干一番,结果家庭事业遭遇双打击,还要分神替她操心。
饭后绮罗请谢家人将傅言恒的外套洗净送了回去,谢立特意从公司赶回来陪她。
虽说干爹一向疼她,但这次他又出钱又出力,短短几天就把程蕴的身后事和鸿运留下的烂摊子都安排妥,绮罗感激之余又有些微不安。
鸿运破产重组,清算后鸿兴第一笔注入资金是80个亿,对于谢立这个标准的商人来说,这次的破费有点大。
毕竟,鸿运的口碑已跌入最低谷。
谢立陪绮罗单独聊了一下午,说到年轻时和程蕴纪晓鸿创业种种,还哭一场,绮罗倒是从没见过他这么伤心。
可同样的,他仍然毫不怀疑程蕴是自杀。
吃过晚饭,绮罗早早睡下。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被程芮叫醒时,仍是疲倦不堪。
洗漱完毕,换好孝服,坐上谢家的大车,在程芮关于告别式流程的反复叮嘱中,车队浩浩荡荡往枫岭墓园而去。
山里已下过雪。
还有零零落落的枫叶挂在枝头,寂寥地给漫山白蒙蒙缀上艳色,炽红得像血。
“宾客保守估计有三百人,我简单给你介绍一下,你不用每个都记得……”程芮还在说。
“爸不喜欢热闹。”看着窗外的绮罗忽然说,“他说过,若死了,不用葬礼不用祭奠,骨灰随意撒哪里,大海或者野草地。他说,世间万物都一样平凡,又一样伟大。”
车内气氛有片刻尴尬。
“七七。”程芮叹口气,“现在不是文艺的时候。在谢伯父面前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知道他为鸿运这些天忙上忙下……”
“我知道。”绮罗抿抿唇,“我明白,我很感谢干爹,我只是想到爸说过的话。”
程芮松口气,“是啊,别任性了!现实就是神户牛肉和兰州牛肉都非常不一样,为了你的将来,你必须要……“绮罗抬起抵着车窗的额头,端坐聆听,十分乖巧。
墓园礼堂位于半山腰,大厅内人头攒动,哀乐缓缓流淌,暖意蔓延。
绮罗一身素黑长裙,盘着黑鸦鸦的发髻,鬓边一朵白花,垂着睫,目光落在铺满鲜花的棺木旁,机械地和前来致礼的每一位宾客回礼,像只上了发条的布偶娃娃。
劝慰和节哀声在耳边此起彼伏,她像橱窗里的货物,任人打量,好奇的、讥诮的、贪婪的、看笑话的……各式各样。
几乎没有她认识的人,没关系,反正她的灵魂也不在这里。
直到一只手停在她面前,肥硕宽大的手掌,粗短五指,捏着张名片。
宾客按例都在门口递交名片。
绮罗愣了愣,伸手接过名片,那手掌还不缩回,小指头还勾了勾,意图很明显。
绮罗视线往上,一张脑袋和脖子不分彼此的胖脸映入眼帘,小眼睛色眯眯,肆无忌惮的目光似乎要扒开她衣服。
胖子见她没反应,低声凑过来,裂开参差不齐的牙口一笑,“程——大小姐,十万……”
绮罗想笑,他们是觉得她该卖身了么?
她目光落到名片上,益新集团,程芮提过,好像是做药的。
“……一天。”胖子掉梗似的吐出后两个字,得意洋洋,见绮罗毫无反应,他继续压低声音。
“要不这样,价,你开?”
绮罗仍眼观鼻鼻观心当他是空气。
胖子脸上挂了点猪肝色,阴阴凑近几寸。
“程绮罗,你以为你还是千金大小姐啊?没你老子你算个屁!还是,你以为能嫁进谢家?”
绮罗懒散抬起眼皮来,盯着胖子吐出四个字。
“你有口臭。”
胖子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又羞又怒满脸通红,“你!”
正要发飙,身后有人接近,只好抖着一身肉愤愤离开。
绮罗深呼吸,继续垂眼,面前人低声道一句,“节哀。”
声音很耳熟。
她抬起头,对上一道自带距离感的冰冷视线。
傅言恒主动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们公司和鸿运有过合作。”
绮罗轻颔首,看他献花,鞠躬,走远,一路锁住了许多宾客的视线,刚进大厅,已经有女客凑了上去,莺莺燕燕,笑得风情万种。
无趣。
她最后一点耐性被磨灭,反胃到极点,正想着要怎么离开,程芮过来问:“这不是买下华园那个人吗?“绮罗“嗯”一声,“他说和鸿运有合作,干爹应该认识。”
她握着程芮的手撒娇摆一摆,“姐你替我会儿,我好累,又困。”
程芮比较吃乖巧可怜这一套。
“那怎么行?这不符礼数,你再坚持一会儿,七七,七七,哎……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