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赵小妹和宁邦的安排,他或许初时冲动没有考虑周详,可是这许久之来,自然是方方面面的因素都考虑到了,他也问过小妹和宁邦的意见,桑城是他们一家人共同的选择。
无关留下的是不是更辛苦更难,而是生活的取舍和抉择。赵承安纳罕自己那一瞬怎么会那样联想,甚至沉湎纠结其中,无法自拔。
程平遥也回过神来,虽然赵承安的一番话让他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可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面子功夫是赵承安拍马也追不上的。只一个照面,程平遥便冷静了下来。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沈鸿的话,而是语气平平的将一册折子似的东西交给赵承安,连带的还有新的腰牌。
“这是酒子任的军书,去传吧。”
赵承安扔在心惊自己刚才一时的牛角尖,看也没看,收在手中,“是!沈军师,属下告退。”
等赵承安离了厅堂,沈鸿走到了窗边的桌上,径自满了茶,“说来听听?”
程平遥却是一时间说不出口,他抿了抿唇,两次想要避开沈鸿洞若观火的眸子,这下却彻底的勾起了沈鸿的好奇。
他自来聪慧善于观察,总能从一些细微之处,揭然全局,甚少会直白的刨根问底,此时也是忽然的兴起所至。
“什么事?如此不好开口。”他还从来没见过程平遥这么别扭纠结想要逃避的模样,实在是与往日相差甚大。
赵承安刚刚的话似乎还犹在耳边,他看着面前的沈鸿忽然有一种冲动。
程平遥紧蹙着眉,一张脸都要楸(qiu=皱)起来了。压在腿上的拳头攥的死紧,绷起条条支棱的青筋,有些话只是想想就很难,更何况是诉诸于口。
“嗯?”沈鸿更加来了兴致,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一个两个的这么难开口。
“没什么。”程平遥忽而晒笑了一下,似是刚才的纠结和作难,全然不存的样子。
开口其实真的不难。
程平遥定定的看着他,“只是觉得一直以来似乎都欠你一句对不起。”
“……”
“葆光,辛苦你了。”
……
赵承安出门后拐了个弯,等怀揣着文书找到酒子任的时候,他正在演武场上光着膀子和人对练。
许是天气燥热,又运动过后,酒子任腰间箍缠的紧紧的布腰带,光着膀子,一身的古铜色,缀着汗珠子,跟上了油似的,一块一块的有力结实的肉疙瘩,衬着本就虬结的肌理更加的分明起来。
他手中拎着一柄大刀和人对阵,闪转腾挪,劈砍挥滑,动作大开大合间,犹如猛虎下山,步步紧逼偏偏又扎实稳健。
这不是赵承安第一次看酒子任提刀,事实上,酒子任精通多种兵器,尤其偏爱用刀,长刀,弯刀,大刀,汉刀不一而足,具是他的心头好,而他也着实适合用刀。
赵承安还记得那时候,他问酒子任为什么独独钟爱用刀时,彼时抱着一摞兵器的酒子任,笑的格外的爽朗,“我师父说,刀乃是兵中霸者。”
“很适合我。”
那时候赵承安隐隐似乎记得在哪里听过,剑是君子,枪是王,刀为霸者油四方。当时他还小,并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拿着刀的酒子任是不一样的,此时再看,才又恍然有了些理解。
一场对练,没有进行多久,最后在酒子任,一刀指在对方面前结束,身旁围观的士兵们,猛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酒子任面上冷厉的煞气也随之一收,哈哈一笑,手腕一翻挽了个刀花,另一手一伸一拉,将坐地的人从地上拉起。
酒子任从演武台翻下来,下面的人早就等急了,呼啦一下围上去,又是拍肩,又是夸奖。
“吼吼吼吼——”
随后是更加热闹的欢呼。
赵承安也忍不住开怀,面上的笑容毫无遮挡的扬着,看着酒子任被人簇拥着,默默退了两步。
他打心底里为自个兄弟骄傲。
酒子任一路说笑着,好一晌才摆脱了热情的人群,此时演武台上已经开始了另一段切磋。酒子任手里抓着衣服,随手在头上胸口擦了几下,再抬头,正对上不远处笑看过来的赵承安。
酒子任愣了一下。
“承安?”他诧异的念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似的,卧槽一声,几个大跨步就奔了过去。
赵承安心中喜气洋洋,许久不见的思念,再加上刚刚那番对于美化过的过往的追忆,让他此时看着酒子任都带着激动。
他许久未见的兄弟!
他抑制着激动雀跃的心,看着酒子任大步朝他走来,就更开心了,甚至迫不及待的微微张开了手臂,准备迎接来自兄弟一个火热有力的熊抱!
“臭小子!”还有两步远的距离,酒子任手中的衣服一下就扔了过去,兜头盖了赵承安一脸。
赵承安毫无防备的一懵,还不带反应,脖子就被一只铁壁紧紧的勒了上来,耳边响起的是带着恶狠狠的,粗声粗气的低吼,于此同时还有一只收着劲儿的拳头,夸夸的捶在了他的胸口。
“你可算想起哥哥我了!”
这和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幻想中兄弟相见,相亲相爱的感人画面啵的一声碎了个稀烂,连带着赵承安一颗被回忆冲昏了头的小心心,也终于冷却了下来。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