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平遥看着为首的沈鸿,“卫北军,不出降兵——大禹国,不出降人——”
“沈鸿!”
他大喝,“杀!带着卫北军!杀啊——”
从他出现目光便一直望来的沈鸿,闻言一震。
程平遥心中剧痛,他转而看向马上的赵承安,“赵本初!杀!带兵杀啊,杀——”
赵承安扬头看着似随风晃动的程平遥,握着缰绳的手,隐忍着颤栗。
“哈哈哈哈哈哈哈……”
聂辉人从未如此开怀过,他狂声大笑,在程平遥怒喝声中,看着赵承安,看着他身后的千军万马。
“来啊!杀我啊,让你们的将军与我陪葬!”
“来啊,杀啊,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敢吗?啊?你们敢吗?哈哈哈哈……”
如鬼厉般的笑声,一声声的刺入所有人的耳膜。
“胆小鬼!”
“孬种!”
“……”
一声声的笑骂,和着笑声,刺穿了他们的心,也抽打着他们的脊梁。
程平遥眼眶热红,他看着明显露出涣散颓势的卫北军,一颗心如入了沸水,烧的他痛至骨髓!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真好,现在跪下,跪下,我就放了你们的将军,跪下——”
“放了将军吧!求你放……”有人受不了的跪下,哭着求道。
“起来!不许求!给我起来!”赵承安恨极,握着缰绳的手,力到发痛。
“站起来——”
这一幕刺的程平遥生疼,那是无数次折磨时咬牙的坚持,痛极到恨……
“不许丢下武器!不许跪!我命令你们,起来啊——”程平遥疯了一样嘶吼,可是他却阻止不了那迟疑着弯下膝盖的人。
那一刻,他们丢下的不是武器,是自尊,他们弯下的,不是膝盖,是卫北军悍不畏死的志气!
不行,绝对不可以!程平遥望着数万的卫北军,奋力的挣扎,嘶吼,扭着身上的铁锁,挣的伤口崩裂,血流入注……
他程平遥可以死,卫北军,不能死!
“杀了我!杀了我——”他大喊。
“葆光!”程平遥看向沈鸿,大声喝道,“下令,杀了我!”
“我程平遥可以死!卫北军,不能降!”
“下令,杀我!”
他那样绝望疯狂的嘶吼,看着他的目光却又坚定如斯。
坚定的一如他曾经在城墙上,在战场上看到的那样。仿佛这一次,也和往昔的每一次没有什么不一样,他坚定不移的前进,一往无前的孤勇,带着他们走向新的胜利。
他下意识的攥紧了马缰,缓缓的抬手。
“你敢!”聂辉人心中一惊,未曾料到程平遥竟会求死!却也明白,只有程平遥活着,卫北军才直不起身,若真让他死于阵前,怕是反悔激起他们的愤恨。
“你们敢,这可是你们的大将军,是大禹的战神,你们杀了他,就不怕民愤么?”
“谁杀了他,都是你们卫北军,是你们大禹的千古罪人!”
“赵本初!”程平遥转目,几乎是带着最后的希望,看向他,“拿起弓箭!”
赵承安睁大了眼,耳鼓震震,轰隆作响。
“我命令你,拿起弓箭!”
“不行……不行……”赵承安的手在抖,连腿脚都叫嚣着不行。
那是程平遥啊,是卫北军的军魂,是他的师父,是像父亲一样的师父啊。
“拿起弓箭!赵本初!我命令你,拿起你的弓箭!”
一颗心像是被撕扯成了两半。
赵承安明白,程平遥要的是什么,也明白只有这样,才能镇住涣散的军心,可是他不敢,他怎么敢!
他痛恨自己的清醒,也恨自己的无力。
“承安!”
最终是沈鸿开口,他的目光仍旧看着程平遥,缓缓将弓箭亲自递到了赵承安面前。
“记得我那天说的话么,你是个卫北军!”
“不要,让他失望。”
不要让他失望!
赵承安从来没有举过这么沉的弓。
他豁然的抬头,却只能看到他欣慰的目光。
像是过往的五年里,对他说过的那样,‘干的好。’
‘不错。’
‘这还像点样子。’
“不!赵承安,你敢!那可是你们卫北军的大将军!”聂辉人大喝着阻拦。
可是却阻不急赵承安颤抖着抬起的手。
程平遥如释重负的笑了。
他看着那沈鸿,也看着赵承安,看着那数不清的卫北军。
“在场的卫北军听着——”
“直起你们的腰杆,拿起你们的武器!我死后,由赵承安代掌将令,暂代大将军一职,率兵御敌!赵本初,我要你带着大禹的铁蹄,踏平东陇!为我报仇,以血祭旗,以杀告天!”
“赵本初,你听到了没有!”
“是!”赵承安举起手中的弓,缓缓的张开,大声的嘶吼着,“我大禹的铁蹄,必将踏平东陇,慰藉英灵!”
那箭指上了他的心口,程平遥却终于放下了心。
他笑,笑的无悔无憾。
“吾今天死在对陇焰的战场上,是陇焰人害我杀我!吾死得其所,吾心安甚!”
“此生不愧大禹人,来世还做卫北军!”
“大禹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