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之后,赵承安却是没有再挣扎。
口中的木条被抽去,用力到酸麻的嘴一时有些合不上。
江城取下木条才看见赵承安牙间丝丝的粉红。
木条上的牙印更是深深的清晰可见。
林同下床同张扬忙活着喊人抬了赵承安,给他擦了汗,换了被褥,一群亲兵忙里忙外的,好一通忙活。
陈大夫端着药碗再次进来的时候,赵承安已经舒舒服服的躺在了收拾一新的床上。
“算你运气好。”
见他缓过劲儿来了,连面色都好看了不少,陈大夫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是我大意,知错了,您老就别刺我了。”
赵承安苦笑,运气好不好他不知道,可是当伤口被用烈酒清洗,被刀割肉,被铁烙伤口的时候,他是真疼啊……
“哼!”
陈大夫见他真的知错,心理舒服了一点,面上却还是该怎么不善怎么不善。
他把药端给靠坐在床上的赵承安,嘴里不饶人,“出去别说跟过我,当时瞅着挺聪明的小伙子,怎么跟着程平遥几年,什么好的没学会,赖的都尽学到手了。”
赵承安心中发苦,张了张嘴又不知该怎么说,最终也只端着药碗,闷头喝了起来。
陈大夫却不管他心中那些弯弯绕绕,赵承安喝着药,他嘴上也没停,“自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才是真蠢!”
“自己的身子都不在意,拿什么谈大义,自己把自己的命扔了还拿什么跟人家拼命。”
“退一万步说,”他接过赵承安手里的药碗,“你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万一三军无首,你能保证别人都跟你跟平遥一样的心思?那后头的人会在意这些人的死活?那这边疆最后苦的还是那些平头百姓……”
“我明白,以后不会了。”赵承安虚心受教,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可人总是自误。
他苦笑,枉他活了两世,看过前人的过往,踩着巨人的肩膀,最后却险些误了自己。
“知道就好。”陈大夫将药碗收进药箱,背对着赵承安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苦,你们大义,所以才要保重保重再保重。”
“你们,死一个,就少一个啊……”
陈大夫喃喃叹着,拎着药箱离开,那背影竟有些落魄摇摆的感觉,独留因着他的话而陷入一片沉默的众人。
方文彦等人陆陆续续的告退,最后房间只余下江城和林同留在床边。
赵承安沉默了许久,看着林同突然想起一件事儿。
“本来说好了要给你和小妹办喜……”赵承安愧疚道,“这一耽搁,又不知道要拖多久。”
“是我对不住你和小妹。”
想到因着他的原因,拖到如今都还未嫁人的小妹,赵承安心里头愧疚。
这几年来,他东征西走,家里的一切都是小妹在操持,包括宁邦……
“将军,您千万别这么说!”
林同急急道,被江城拦着没有下跪,却还是连连摇头。
“您没有对不起谁!反倒是因为您和程将军,这边疆才能安稳!我和小姐都知道,您千万别这么说。”
“别跪,只是自家人说说话。我是用你未来大哥的身份和你说的。到底是我耽误了小妹和你。”
想到上一次见面,与他越见疏离的宁邦,心理就更苦了。
他叹了一声,“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好。”
“也不是。”
江城眼见着林同吭哧吭哧,不知道怎么说,急的什么似的,开口劝解。
“起码,你能忍痛来着。”
他表情和悦,对赵承安突然的多愁善感,忧思烦闷视而不见,“你想,那么一块肉,都烂在腿上了。”
“走路都跛了,你也忍的住。”
江城挑着眼,给他递了个大拇指,“果然是成大事者,大气!”
“……”
“……”
林同埋头不敢说话。
赵承安……
太累了,药劲上来,已然酣睡了。
听,连鼾声都起了。
……
大破姜城的捷报传回京城的时候,朝堂上下,因着赵承安而起的各种声音,一时间都被压了下去。
赵承安!
这个从无名小卒,一路杀来,近几年来一次又一次的闯进众人的视线。
打入东陇!
拿下姜城!
这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偏偏让他做成了!
朝廷上蹿下跳想要从赵承安手里夺权的人,一时间都噤声了。
凭什么呢?
程平遥是谁,是大禹的战神!
可程平遥历时多年都未曾做到的事,如今,被他赵承安做到了!
深入草原,打入东陇,短短一月间,连下东陇两城,这是禹国立国以来的第一遭啊!
自来都是东陇犯边,禹国保守防御,能杀出北地,主动进攻的,古来能有几个!
只这一样,这赵承安的造化就大发了。
他们不会管这背后,有多少程平遥的累积,也不管这背后有几万万人的鲜血堆叠。
他们只知道,自此以后,赵承安在北地上稳稳的立住了。
再也没有谁能轻易撼动他的位子。
而北地万万人的兵权,也彻彻底底从程平遥的手中传到了他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