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若不是聂辉人自视甚高,又刚愎自用,身边无相匹配着用之人,这场三国乱事,最终结果,鹿死谁手,就未可知了。
所以,聂辉人,必须死。
为了那战死沙场再不得回的卫北军们,为了北地的百姓,也为了赵承安心头,不得安宁的痛。
对于赵承安的坚持,沈鸿心中宽慰的同时,却也忧心。
他心心念念的想要看着赵承安一步步完成他们没有做到没有完成的事,却也同样心心念念的想要等着那一天。
可这是,哪有赵承安想的那般简单。
“你想好了?”沈鸿几经纠结,最后仍然将想要劝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很明了,自己并不那么想要劝解。他甚至一直在等待期盼着那一日的到来。
“你,确定……”
沈鸿微微扬头,看着经过磨砺后,站在那儿,越发挺拔昂然的赵承安。
“是。”
赵承安沉声道,未曾有丝毫的迟疑。
真好。
沈鸿笑了一下,似乎在赵承安的身上又看到了那个人,一样的坚持,一样的坚定和固执。
他成长的真好。
沈鸿带着些酸涩和宽慰的叹息,油生出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复杂。
“好。”他点了点头,“你心中有成算就好。”
他说的那样痛快,赵承安反而愣了一下,“您也不劝我?”
他那是说,江城没有劝他,此时沈鸿亦没有。
沈鸿笑了起来,许久许久未曾有过的开怀,那样的笑连程平遥在的时候都很少。
他笑的那般清爽,甚至笑出了声音。
赵承安才发现,沈鸿已不年轻了,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添了细细的皱纹,连拢的齐整的发冠间,都透出了丝丝的雪白。
他朝他眨了眨眼,“我为何要劝你。”
赵承安说不上来。
“你只要记得,你是谁,在做什么,将来会不会后悔……”
“我不会后悔!”赵承安斩钉截铁道。
“那我为何要劝你。”
是啊。
赵承安抿了抿唇,忽而心情开朗了起来。
他既然不会后悔,又还有什么可犹豫和害怕的呢。
这么一想,似乎没有什么再不能坦然的了。
一日半后,雪渐渐停了下来。
这场足足下了两日的大雪,将整个北启城,连带着周围漫漫无边的草原,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白。
而等到大雪初停,赵承安便已然迫不及待了。
他甚至不愿意再多等一刻,越是在近前,便也越是急切。
于是,北启城的卫北军,在雪停的第二日,再次踏上了他们的征程。
只是这一次,他们将要朝着陇国的王都而去。
而这一去,似乎又代表着这所有的一切,都将要尘埃落定。
数十万人的队伍在厚厚的积雪中,默然前行,任由寒风吹裹着雪沫子,在雪原上扫出一层一层的波澜。
赵承安骑在马上,整个身子裹在厚厚的大氅中,脸上是铜色的虎面。
北启城距离启天城并不多远。
连带着北启城的,东南西北四弃城,坐落在启天城的四方,像是四方骑士般,守护着陇国的王都。
自北启城再向正北行去,不过一日,陇国的王都已经遥遥的出现在了雪原的那头,巍峨又雄健的盘踞在他们目之所及间。
青灰色肃穆高耸的城墙,高高的碉楼,还有那墙头烈烈飘扬的旌旗……
越是靠近启天城,赵承安的心反而越发的平静。
他目光淡淡的看着那四方城,直到能看见那城楼上隐隐的身影。
禹国的大军,直逼王城,兵临城下了——
……
禹国大军兵临城下了!
从九刻城失守的消息传来,陇国朝廷便乱了,各色各样的声音充斥着聂辉人的耳朵。
甚至在禹国发兵北启城时,有人提出了弃城而走的提议。
只是那人,话堪堪出口,便被忍耐不住的聂辉人,拔了侍卫的刀,一刀毙在大殿上。
‘谁若想着弃城而逃,便先将命留下!我陇人,可死不可逃!’
彼时聂辉人攥着弯刀,殷红的血顺着刀锋滴滴答答的串成血珠子摔落,而他满脸的戾气格外的慑人。
聂辉严一语未发,却显然是纵容他的,是一如既往的纵容。而那位被拖出去的大臣,在聂辉严心中,不曾留下一丝波澜。
随着禹军在北启城一次次的进攻被挡下,就在他们以为能就此将禹军拒之门外的时候,赵承安破了北启城。
于是,启天城更乱了。
即便在此消息传来时,启天城不止有城兵十万,还有禁军十万……
可似乎所有人依旧都觉得只要禹军来,便必然会破城。
而陇国,已经输了。
于是,这一日,禹军果然来了。
他们兵临城下,便驻扎在城外,同启天城对峙着。
“启禀国君,那禹军此时就驻扎城外,引得城内人心惶惶,还是早做打算。”
“国君,臣认为,此战已然耗时耗费国力,再打下去,恐是会动摇根基。”
“国君,……”
聂辉人从没觉得这么难。
他从出生就是天子骄子,这偌大的陇国,除了一手将他带大,待他如父如亲的王兄外,他是最大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