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被赵承安闷头痛骂,却骂出了他心底曾经入武的那丝热血。
悔恨,却已经没有用了。
赵承安觉得苦,心里头无数的怒火堆叠着,即便如此喝骂,却仍旧发泄不得。
他只恨不得,提刀,砍了这贪官,斩了这无所作为的总兵。
可是他是卫北军的首将,他是大将军,他站在这里不只是代表他自己,也代表着卫北军。
卫北军是大禹的卫北军……
他可以一口气杀上十人百人的敌人,却不能对他们拔刀。
“你们这样的人,不配得享我卫北军的守护,更不配得享朝廷的信任。”
赵承安闭了闭眼,沉吟了一刻。
“林同。”
“属下在。”
赵承安看向这跪了一地的人,和周围的百姓,“送小妹和宁邦回驿站,去请七皇子来,顺便带一队人马入城。”
林同看了看在场人,似是在确定赵承安的安全。
“去吧,”赵承安微嘲,“他们不敢将本将军怎样。”
马车拉着赵小妹和宁邦离开,不多时,便消失在眼前。
赵承安看着身前的人,心中起起伏伏,似犹豫了许久,他缓缓躬身,弯腰捡起了之前掉落在地上的刀。
他顿了顿,朝身旁的祖孙二人看去,沉声道,“捂上她的眼睛,别看。”
说完,他提刀缓缓朝刘垠走去。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啊——”
“不要过来!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我……我是三皇子的人,你……将军饶命……”
“啊——”
……
李延泽和江城等人到的时候,已经是入夜,阳城的城门半开着,里头静悄悄的。
他们听了林同的汇报,一路火急火燎的赶来,结果一入城,率先看到的便是街道上一片灯火通明。
整条街上都点着灯,无数人提着灯笼,举着火把,立在街边巷口。
这些人,都是闻讯赶来的百姓,他们的目光都投注在这街上的一人身上。
而在那街的中间,一人提刀直直站在原地。
李延泽一口气吊在心口,目光死死的盯着那道身影,生怕自己晚来了一步,对方已然做了不可挽回的事。
不止是他,江城的面色也在看到他的瞬间,嚯的沉了下去。
第一个念头便是,赵承安杀了人,他该如何为其开脱。
他的目光隐晦的扫过李延泽,一面心中谋算,一面随着李延泽急急驱马行了过去。
“七皇子。”
马离的近了,赵承安握着刀,朝他拱了拱手,“你来了。”
李延泽从马上一跃而下,目光在恍如白昼的街道上扫了一圈,只见地上余着大滩暗红色浓稠的血渍。
心提到了喉口。
“赵承安,你做了什么。”
“做了我想做的。”他笑,风光依然。
“你糊涂!”李延泽下意识的小声斥责道。
江城跟着过来,听见他们低声的话,心中一沉再沉,却仍旧默默无言的上前一步,站在了赵承安的身侧。
“你可知,这阳城城首,是谁的人。”
“三皇子。”赵承安嗤笑一声,昂首抬眉,“你放心,我没杀了他。”
李延泽先是一愣,随即提到脑仁里,快提出体外的心,唰的落了下来,狠狠的松了口气。
他先是一松,后反应过来又是一提,他没杀他,难道是让别人杀了?
别人杀了也不行啊。
这人和三皇子门下的户部主事是姻亲,是三皇子派系的人,不管是不是赵承安杀了,只要人在他跟前死了,他那位早就按捺不住的三哥,必然不会放过他的……
“人没死,不过离死也不远了。”赵承安嘲讽道。
“那就好,那就好……”
哦,哦哦哦,人没死就好。
他这一路上急慌慌的来,脑子里翻来覆去不知道想了多少,这一颗心忽上忽下的,这会儿只觉得人都累了。
谁说当兵的没脑子,这赵承安,江城,哪个是好相与的!
这会儿,李延泽也反应过来,赵承安心情不好,这怕是迁怒他了。
不过想到赵承安盛怒之下,还能保持理智,只伤了人,没有直接杀了,他觉得,这已经难得了。
而赵承安既然没有直接杀了他,那就不会让他死了。
“人在哪?”于是李延泽问道。
赵承安回身一指,就在离他不太远的一家医馆里。
人既然在医馆里,李延泽也就不关心,他松了口气,回身朝身后随来的几位大臣开口道,“既然刘垠还活着,那么咱们便走一趟这阳城府衙吧。”
“也看看这阳城,到底有多少藏污纳垢的地方,藏了多少龌龊。”
而在李延泽带人前去府衙的同时,赵承安的人,也去城兵处,取来了军户册。
这一晚上,李延泽忙着收拢阳城的政务,而赵承安也一夜都忙着挨家巡访这阳城的军户。
本来只在阳城驿馆修整一日的队伍,因着这场意外,在阳城足足多留了五日。
五日后,赵承安分出百人护送包括那对祖孙在内的,四十二户,卫北军军户,分别迁往良城、桑城。
而阳城城首刘垠,总兵方千,则被牢车押送,随队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