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邦抿唇,郑重的点了点头。
赵颖更笑,眨去眼中的水汽,慈爱的伸手,于是赵宁邦配合的低下了头,任她摸了摸他的头,“你爹年纪也不小了,你去了记得照应着些...”
“好。”
“有空...回来看我。”
“好。”
赵小妹忍了又忍,望着那浅声颔首的少年,控制不住的落下泪来,她张了张嘴,想说笑一句,却终究,只得一倾身,紧紧抱住他,嚎啕出声。
赵宁邦心中也不好受,他回报着她,向她总是摸他头那样。
“娘!”
门外头,被林同拘着不让捣乱的两个小家伙,听着里头的动静,终究再也坐不住了。
两个人挣脱林同跑了进来,二话不说同他娘哭做了一团,一时整个卧房,一片凄风苦雨,哭的林同心中也不好受。
可该来的还是要来,该走的还是要走。
......
秋风烈烈的时候,军营迎来了一批新兵。
赵承安立在帐中,摊着手任由张扬为他披袍系甲。
他身前几步远的地方,江城一身银白盔甲,长身玉立。
“西焰那边的事宜你打算好了?”江城站着,歪头看向分外隆重的赵承安。
眼看着赵承安系好了甲带,还拿上了眉庇鬼面半覆在面上朝比划,他哂笑着指了指雀翎眉庇。
“只是一营新兵,怎地这般郑重。”他口上这般揶揄调侃着。
赵承安扬眉,正要开口,那厢亲兵先一步走了进来。
“将军,新兵已在校场集结完毕。”
赵承安未说的话便咽了下去。
他闭了闭眼,浑身的气势陡然一震,再睁眼时,已然一副威势赫赫的大将军模样。
赵承安提了口气,将那眉庇箍在发前,拎手提了银枪。
“走吧!”
他利落道。
随即一身乌金墨甲,熊步而出。
平城经过九年生息,如今早已不再是当年那残垣断壁的模样。
几年不间断的修葺和重建,昔日的边城,渐渐恢复了往日第一边城的模样。
此时平城的校场内,万余纳来的新兵汇集,站在校场上,默默等待着。
而在这等待的万人中,赵宁邦也站在一旁的列队中。
“哎,你知道这是在等谁么?”
男人小声的嘀咕了一句,问向身边的人。
“不知道,是在等哪个将军吧...”那人抬头看了眼远处空荡荡的点将台,低着头小声回道,“你说会不会在等大将军?”
“你想什么呢,大将军哪里是咱们能得见的。”
“若是大将军在平城...”那男人有些不服气,“也说不定呢...”
他话那般说着,却又十足的没有底气。
赵宁邦敏锐的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平静的面容间,眼神微微动了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嗵嗵的战鼓声,忽而震了起来。
“咚!咚!咚...”沉闷的皮鼓震颤着,发出闷闷的声响,随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催的人心都跟着腾腾了起来。
一道墨金色的人影,出现在校场边,被人群簇拥着,随即顺着将台一侧的台阶,大步而上。
“那是谁?”
“啊!不会真的是大将军吧!”
“天啊...”
身后的队伍因着那道身影再次私语了起来。
赵宁邦抿了抿唇,目光直直的朝那厢望去。
他的位置略略靠前,他的视力极好,甚至一眼能看到那墨色盔甲上隐隐的暗金色。
鼓声越来越壮,那人也渐渐走到了点将台。
人群不知道何时,完全静了下来。
“咚!”
最后一道鼓声重重落下,随即整个校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看这那方,看着那走上点将台,站上高台的男人,心中砰砰直跳,竟是比方才鼓声烈想时,还要急促紧张。
赵承安肃着脸,漫步走上高台。
这样的台阶路他走过许多次。
这些年间,他已然将这条通往将台的台阶踏熟。
耳边是狂烈的擂鼓之声,赵承安面目坚毅,眼神却不由露出一丝恍惚的追忆。
那是他第一次随着他的步伐,一步一步,踏上这代表着血汗和权利,责任与坚守的阶梯。
‘承安,你记住。’
‘行的越高,就要扎的越稳,稳到能为身前身后的万万人,撑起这一方青天黑土。’
‘站上来的那一刻,你要忘了你是谁。’他踏上最后一阶台阶,身后血红的袍角随风翻飞猎猎作响,荡起的风几乎打在他的脸上。
‘你是刀,是枪是这边疆的一道土墙,但你,已经不是赵承安。’
那日大雪将融,寒风呼啸,他的话硬生生砸在他心头,从此砸出一道坚实的壁垒,撑起他内心的一方天地。
似乎从那日起,他就再也不单单只是赵承安,也或许比那日还要早就已经不只是了。
他忽而又想起自己第一次站在校场上,看见程将军的那日了。
想起那日里,他问了他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后来都不敢忘记的话。
而现在,他向他曾经那样,走着他曾经带他登上的高处。
坚定不移。
赵承安一步一步,踏上最后一道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