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丽妃娘娘,不知为何,她发丝凌乱,神情憔悴,两只黑色的眼圈挂在眼上,如夜游的鬼一般。
“丽妃娘娘……这么巧,你也来偷鸡啊?”珑曦尴尬的说了一句,遂又将手上的鸡递了过去,“来点鸡翅?”
她站着一动没动,沉默了半晌后,突然说道:“珑曦,我来这儿,是想给你个忠告。”
“什么忠告?”
“之前那件事,的确是我陷害了你——是我杀害了自己腹中的胎儿,只是为了将你拉下储君之位。”
“真的是你做的?”珑曦神色一怔,那是她的孩子,她怎么下得去手?
“那天,我是故意到园子里去的,我故意大庭广众之下惩罚婢女,就为了引你上钩。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丽妃忌惮珑曦许久了,她心里清楚,若是珑曦坐上国君之位,她不会有好下场。思来想去,还是暗中除掉她最为稳妥。
某一日,她嘱咐婢女取来毒药,试图倒入珑曦的饭菜里,但好巧不巧的,却被慕离撞了个正着。
“丽妃娘娘还是这么惦记公主啊?”那时慕离笑着,随手将那碗饭菜倒在地上,“回去告诉她,我正盯着她呢,休要再轻举妄动。”
丽妃听了这话,未免产生了畏惧,再三考虑之下,她只得将毒丢开了,转而选择了滑胎之药。
伤害自己的孩子,然后嫁祸给珑曦,同样能达成目的。
果然,她成功了,这孩子死掉后,戚皇连想都没想,就将全部罪过丢给了珑曦。
如她所愿,珑曦被废除了储君的位子,按理说,这皇位就该落到九皇子手中,但戚皇迟迟不肯立新的储君,叫她好生心急。
她开始琢磨新的对策,但几天后的某个清晨,她在园子里遇见了珑曦,那时珑曦正在湖边玩水,慕离远远站在一旁,目光随珑曦的身影游走着,一刻不放。
丽妃走过去,照例想嘲讽他们一通,但慕离一个眼神投过来,将她整个人冻住了。
“从今以后,不准再伤害公主一下。”慕离轻描淡写的说着,神色却冷漠非常,“我知道怎么对付你,甚至能用一句话就击垮你。”
她起先并没将这句警告当回事,但现在看来,慕离果然说到做到。
“皇上一直念的,是皇后娘娘的名字。”那句话从慕离嘴中说出,如同一个诅咒,丽妃不想相信,但这话令她魂不守舍,且心如死灰。
她突然想明白了——等到珑曦那丫头登上皇位,自己定是死路一条。珑曦粗枝大叶,或许不会将那些恩怨放在心上,但慕离肯定不会放过她。
若是她落在慕离手上……
“我从十六岁入宫,这十几年里,我只学着如何勾心斗角,除此之外,身无长技。”她悠悠长叹一声,“如今皇上大限已至,我却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我认了。”
“你何必如此?”珑曦反驳道,“你还有泷宣,你可以好好抚养他……”
“你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的好,你就要大祸临头了。”
“什么?”
“我自知罪孽深重,无法可恕,所以特意来嘱咐你一通——听好了,你注定做不成这戚国的国君,这是命数,无法可改。”
“我为何做不成国君?”
“不日之后,这宫中就会生出一场大的变故,你且等着看。”她语气诡秘,“这天儿,可马上就要变了。”
珑曦大惑不解,正要问个清楚时,屋外蓦然响起一阵叫嚷声。珑曦透过窗看时,只见得院中烛影乱迭,人影交错,无数婢女与内官都涌到了外面的庭院里,匆忙奔走着,
“出什么事了?”珑曦走出门,抓住一个婢女问道,“大半夜的你们闹什么?”
“公主,丽妃娘娘悬梁自尽了。”
她被这消息惊得魂飞魄散,“胡说什么,哪有这回事?”
“是真的,就在她的寝殿里,已经死了一个多时辰了。”她诚惶诚恐的说道,“公主且不要到前面去,丽妃娘娘的尸身还在那儿搁着呢。”
珑曦转再身看向屋内时,丽妃早已没了踪影。
那方才跟自己说话的人是谁?她方才说……等等,她方才说了什么来着?
珑曦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想不起那番对话的内容。
由于怕葬事冲撞了病中的戚皇,丽妃便草草的按照仪式下葬了。九皇子泷宣哭的肝肠寸断,足足三四日茶饭不思。
但这场风波很快就平息了,十几日之后,宫里便逐渐淡忘了这件事,也淡忘了丽妃这个人。
丽妃虽已埋入黄土,但戚皇的病却有了起色,他每日服用各式各样的汤水丹药,虽然神态仍显倦怠,但好歹已经能够坐起身。
但不知为何,珑曦一直处在惶恐中,那日她见到了丽妃娘娘的鬼魂,却记不得那鬼魂说了什么。
但又一想,世上哪儿来的鬼,只怕是她做了个梦,迷糊了,产生了幻像也未尝不可。
但她心头隐隐觉得不妙,似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
“公主,您究竟在害怕什么?”那日慕离来看她,趁四周无人,便又跟她黏在了一起,“皇上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您不必再担心。”
“你是故意的吗?”
“什么?”
“因为你那番话,丽妃才畏惧自尽的,你是故意对她说那番话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