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卫泱活,他不能再多添无用的累赘。
我感到他的唇贴紧了我的发丝,细细摩挲着,像在仔细感受着我的温度,缓缓地呵出一片热气。
一室静谧。
……
最后,昏昏沉沉之间,我似乎是对他说:“苏澜,我想了想,你还是将我煮了吧。”
我的话间依旧带了浓重的鼻音,我心里怎能不知晓这风寒永远也好不起来了。
半梦半醒之中,我道:“反正我是一定要死的,你便拿我的尸骨去医好你的眼睛吧。”
我的声音低低的:“我知道被北人看轻的滋味。听说秦人更贬低有疾病的人,你是他们的君主,我不愿你被他们看轻。”
他的唇贴上我的脖颈,久久没有回应。
泪水滴落在我的颈间。
宁王暂且没有传来动静。
我得了苏澜的准允,去靖远侯府见陈怀安。
起初他沉着脸不同意,只道用不着我跑一趟,叫人把他带进宫里觐见便是。奈何我深谙陈怀安的脾气,最终还是去到他府上。
陈怀安正吃饭,见我来了,慢条斯理地抽了手帕擦嘴:“哟,稀客!”
他擦完嘴又擦手,一条手帕擦得油光锃亮,随即往旁边一扔,站起身来,暗沉沉地笑:“怎么着,苏澜不肯放你?”
我理直气壮:“自然不是。他答应我了!”
没想到他听了这消息,目瞪口呆,干张着口半晌说不出话,最后才终于回过神来,瞪着眼珠子喝斥:“不行!你不能和我走!”
我满头雾水:“分明是你先前和我说要带我走的!”
“那是我算准了苏澜不会放你!”他拉下脸,眉头紧皱,写满了不高兴,语气更加恶劣,“你若嫌闷,改日我带你去怡春楼多逛几圈!前线又不是闹着玩的,哪有你想去就去的道理!”
我这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个圈套。陈怀安从一开始便没打算带上我,他根本是只想拿我要挟苏澜,给他多调些兵马。
而卫泱……
我凶狠地瞪着他:“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要我哥哥送死?”
“你懂个屁!那叫战略性放弃!”
他拿折扇指着我,俊脸阴沉,几乎要气得糊涂:“他那块地,根本没有能守得下来的道理!早晚都得喂条大鱼!”
“不行!”我的倔劲涌上来,怒瞪着他,“你们都不关心他的死活,但我关心,我不能让他一人在那里,孤身受敌!”
陈怀安的脸都要气歪:
他靖远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辛辛苦苦设了个套,怎么到头来反倒把自己给套牢了。
还有苏澜这个王八蛋,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
他气得来回地踱步,苦口婆心劝说我:“他卫泱的命数已经尽了!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我软硬兼施,不得已放软了口气,恳求道:“我不会惹事的,我只想见到我哥哥。”
“放屁!”陈怀安眼珠子一转,十分的不耐烦,话里话外尽是嫌弃,“别在本侯面前演什么兄妹情深的戏码。你哥哥如今做了卫国的国君,早就不惦念你这个妹妹了!”
我有些不服气:“他不会忘记我的。”
陈怀安阴沉沉地笑:“难道你没听说么?但凡在他面前提到你的,都被杀了。以前你们姜国那帮乌合之众,早就被杀得不剩几个了!”
怎么会!我心中一惊。
难道卫泱真的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想到这里,我更着急:“若真有什么误会,我更要亲眼见到他!”
陈怀安板着一张黑脸,一口回绝:“不行!”
“带上你这个麻烦,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我这座侯府,都得跟着完蛋!”
说到这里,他转身,懒得再理,长腿一迈便往府里走,扯嗓子喝道:
“周元!给我把她轰出去!”
从靖远侯府回来,我又静心在宫中待了几日,却并没有完全打消去卫国的念头。
苏澜虽准我和陈怀安同去,但既然陈怀安不肯带我走,他自然不会再主动帮我。
近日他看起来心情倒不错。听说连着好几日,用一些莫名其妙的由头将靖远侯重重赏了一通,弄得满朝尽知。
我却十分的不甘心。
这样一来,更没有人愿意救卫泱了。明明他已在生死攸关的当口,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而且从陈怀安的话来看,他自从去了封地,过得并不好。
饭间我心事重重,以至于无心给苏澜夹菜,很快便被他察觉到。
“怎么了?”他皱了眉。
我一愣,回过神来,一时有些语塞,于是看着桌上的菜肴,搪塞道:“我再去叫膳司替你多做几道菜。”
他未来得及出声拦我,我便已起身,匆匆朝后厨跑去。
离后厨近了,宫中飘来阵阵香气。近日膳司竟一连做了好几日的素菜。我跑去膳房,一看明日的食单,依旧是清汤寡水,一看便没什么油水。
我担心苏澜的身体,不免有些焦急:他正值身体虚弱的时候,怎么能一直吃这样的东西?
于是我抓住一个厨子,问道:“这食单未免太过素淡了,怎么没有荤菜?”
这厨子是自秦地来的,跟在苏澜身边已有几年。
他有些尴尬地笑:“姑娘若是您馋肉了,我吩咐人专门给您做几道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