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莲将茶端到了沈清的手边,沈清伸手接过,“多谢。”
秦莲灿然一笑,目光落在沈清的脸上,细细地说了句,“公子不必客气。”
沈清的身份在王府里是个秘密,人们明面上叫着公子,只有少部分知道沈清是谁。
而秦莲,就是那个不知情的人,她至今以为沈清不过是盛南桥的远方亲戚。
沈清愣了一瞬,下意识看了一眼顾知,只见她微微皱了皱眉。
沈清笑笑,秦莲没什么借口留下来,只好退了下去。
“先生带回来的女子果然……唔,温柔体贴。”
顾知并非傻子,就算反应再慢,看到秦莲刻意的表现也明白了些。
一瞬间五味杂陈。
她虽与秦莲不熟,她的事情大半都是从大哥那里听来的。
大哥觉得她是仙女,顾知也就拿她当仙女。
大哥说她好,顾知自然也觉得她好。
只是现在,顾知突然有些迷茫了。
顾知的沉默看在沈清的眼里却变成了另外一层意思,“柳先生,不会真的对那女子……”
顾知回过神来,摇摇头,“不是。”
沈清松了口气,“那就好。”
两个人沉默下来,各自有各自的心事,都有些不想说话。
半晌,沈清突然开口,“先生可知,今日为何南桥不在府里?”
盛南桥不在府里岂非常事?
顾知有些疑惑,但沈清既然这样问了,显然今天是有些非同寻常的事情。
“为何?”
沈清长长地叹了口气,“今日是南桥的爹,盛老将军的祭日。”
顾知怔愣了一下。
原来如此……
沈清似乎是憋的太久了,也许是无处可说,也许是忿忿不平,“盛老将军年轻时为国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若没有他,哪来当今盛世只可惜……”
沈清吸了口气,将想要说出的话咽了下去,“可惜,去世的早,否则,还能继续为国效力,南桥也不必一人支撑着偌大的郡王府。”
顾知笑了下,不怕死地说道,“太平盛世,老将军即使在,也是无处安身,无力可使。”
沈清明显地愣了一下,重复了一遍,“无力可使……”
顾知点头,有些感慨,“乱世出枭雄,盛世只需要安安稳稳。”
沈清莫名笑了一声,“对啊,盛世不需要将军,也不需要枭雄。”
沈清的情绪有些不好了,顾知不知道自己触及到了什么,只好先沉默下来,等着沈清开口。
“老将军生前其实对南桥并不算好,南桥性子顽劣,又不听话,老将军那样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所以总是逼迫着他,两个人一直吵来吵去的。”
盛南桥还真是这个性子,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顾知想到。
“南桥嘴上不说,可是心里还是惦记着老将军,”沈清叹了口气,“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不在府里,然后喝的烂醉回来。”
顾知有些诧异地问道:“没人跟随吗?”
上次的教训还历历在目,盛南桥喝的烂醉还能回来吗?
沈清突然笑了下,“他说不许,不过总有人偷偷跟着……一府的当家人,怎么能够掉以轻心。”
顾知莫名松了口气。
有人跟着总是好的,不管发生什么,至少还有的照应。
沈清看了顾知一会儿,突然说道,“不过,今晚未必。”
顾知看向他,很不理解,“未必?”
“嗯,”沈清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重复了一遍,“未必。”
第37章
另一边——
盛南桥一身穿了一身黑衣,整个人气质沉沉,他靠在墓碑旁边,手里拎着一壶酒,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来祭奠先人的。
盛南桥笑了一声,拍了拍身后的墓碑,“风水轮流转啊,当年你看不上我,现在被埋在下面了,你再看不起我一个试试?”
他抬手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滋味仿佛一下子深入了心底,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这个世上怎么有你这样不负责任的人呢,儿子你不管,妻子你不管,一口气都扔给我,怎么?我还欠着你了?”
“你不怕我一个不开心,将这对母子扔出去,”他嗤笑一声,“你就是成心恶心我,见不得我好,见不得我痛快。”
微风拂过,带起了一阵树叶沙沙的声音,过后,便是一阵静谧。
盛南桥抬头看了看,有些恍惚,“你看着这儿多好,景色又好又安静,我以后都不知道会埋在哪里,如果也是这样的地方就好了……”
知道下面的人不会开口,好一会儿,盛南桥才苦笑着叹了口气,“你都死了,骨头都没了,我还跟你作个什么劲儿……我恨你恨得不得了,可一想到你人都没了,就觉得自己没地方恨,亏得很。”
盛南桥又一口接一口灌不少酒,一瓶酒很快见底了,他随手扔在一边,酒瓶碎了一地。
“我还带了一瓶,给你的,”盛南桥打开酒瓶,将酒倒在了地上,思索了一下,说道,“我不喝了,我还有事呢……你是不是听着特开心,我有事就不会在这里烦你了。”
盛南桥沉默着待了一会儿,扶着墓碑站了起来,潇洒地摆摆手,“希望我明年还有命见你,到时候……我就不恨你了。”
黑衫被风悄悄吹起,浮动两下又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