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祭大人道,“你梦中的表情始终很平静。这也是我惊讶的一点。从始至终,都未曾出现过激动的表情。”
这是自然。
直到现在我也只记得最后一个梦境的内容,前两次的梦境根本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想来也不是什么刻骨铭心的大事。最后一个梦也不是,只不过是离我醒来最近。
我暗自想着。
我与司祭大人一同在圆台上站了许久,我抬着头将星空上的星星数了好几百颗,换了好几个姿势,腿已然有些酸麻,其余三位迟迟未曾从梦境中醒来。
我苦着脸问司祭大人,“大人,他们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出来?往日里来须弥境的鬼差一般都需要几日能醒过来?”
司祭大人道,“这个可说不准,不是每个鬼差都像你这样,意志坚定的一两日也就醒来了,意志不坚定的,莫说三日了,若是放任他在这梦境中,可能十天半个月都醒不来。”
“这么严重?看来这须弥境还真有些厉害。”我啧啧称奇,顺便又为自己的优秀自得了一下,腰板不自觉挺直,又很快皱起眉头,用手揉着腰,“大人,我们要在这里等到他们出来才能离开吗?”
司祭大人瞟我一眼,“怎么,才站了这么一会儿就累了?”
我点点头,乖巧又诚恳。
司祭大人一脸嫌弃,“累了就自己变把椅子,之前在须弥望,那卷轴上写的变幻术全忘了?”
这不是看着大人你站着我也不好意思坐么,等着就是你这句话。
我从善如流,四下寻找,从圆台的柱子后抠出两粒多余的小石子,又掐了个诀将石子变大,充作两把椅子,笑嘻嘻递上一把给司祭大人。
司祭大人看着歪歪斜斜的两把石头椅子,依旧一脸嫌弃,“我这几辈子,从未坐过如此破烂的椅子。玉叶,你这变幻术差强人意,只是这品味尚要提升。”
稍一抬手指,两把椅子风格骤变,由粗犷歪斜变得精雕细琢,俨然一把上好的精雕石椅。
司祭大人地满意点点头,这才端端正正坐下。
大人的功力果然细致入微,术法是一样的术法,区别是积年累月的功夫,修为越精深,观察越细致,变幻之术所变的东西就越精致逼真。
“大人好品味。”我由衷敬佩,也跟着坐下。
这下子,欣赏其余三鬼神情时,可惬意多了。
其余二位鬼差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鬼帝三殿下的表情,开始由凝重变为痛苦,一双剑眉拧得甚紧,皱成一个大大的“川”字,牙死死咬着,胸口不断前后起伏,双手亦是紧紧握拳。
活像是怀胎十月的妇人临盆。
三殿下鲜有这样痛苦的时候,即便是在我那梦境中被挖了心,也是倒在床上闭目忍耐,不至于浑身颤抖成这样。
我才看了几眼便皱眉,忍不住问司祭大人,“大人,三殿下这般,不会有事吧?”
司祭大人毫不慌乱,“一般而言,越是痛苦的时候,就越是容易走出梦境,说不定三殿下马上就要醒了。且再等等。”
第五十章 一个意外
这一等便是三日。
我眼看着须弥府上的星空明暗变幻了三回,不知在石椅上打了多少个哈欠。
司祭大人端坐不动如山,笑眯眯看着他们。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没有任何一位鬼差醒来,到了第三日,所有鬼差的表情都变得生动起来,尤其三殿下的表情,痛苦之色在脸上越来越明显。
司祭大人抬头望了望天,“好了,现在三日已到。玉叶,看来只有你通过了须弥境的考核。”
正打瞌睡的我精神一振。
其余三位仍在各自的梦中流连,司祭大人站起身来,屏气凝神掐了个不知什么诀,三道白光分别朝着三位鬼差的方向而去,缓缓笼罩着他们的身体,三鬼的手渐渐从各自柱子雕刻的石兽上抽离。
与石柱分开以后,鬼差们的神情开始变得暴躁不安,按照司祭大人的话来说,这是将要醒来的征兆。
而原本就已经显得有些躁动的三殿下,反倒是如释重负一般比之前平静了些。
“此番我强行将他们从梦境中带出来,他们得缓好一阵才能恢复正常。你先站远些,省得被误伤。”
司祭大人盯着三鬼的动静,还不忘嘱咐我。
我听话地朝后退了好几步,站在圆台的边缘。
过了约莫半刻钟,三位鬼差睁开眼睛,仍在半梦半醒之间。个个都像是喝过酒的醉汉,走路脚底都打着飘。
一个鬼差直接噗通跪下,当自己脑袋是石头一般砰砰砰磕头,“末将赤胆忠心,皇上莫要信那刁滑小人之言呐!”
另一个疯疯癫癫笑着,“我,富可敌国,总有你们这些刁民想来害我!我要将你们都杀了,都杀了!”
三殿下睁开眼以后一直愣着不懂,双目赤红,眼中道道血丝,眼泪居然哗哗的流。
三位都还没有恢复正常,司祭大人不得不施了静心术,才叫他们稍微平静下来。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三位鬼差才消停下来,坐在圆台生硬的石头地上。
我悄悄凑近了几步,仍是隔了三米,小心观望着他们。
另外两位都已经从梦境中彻底醒过来,看着表情仍有些栈恋不舍。只有三殿下仍呆呆愣愣的,佝偻着腰跪坐着,双目失去光彩,如死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