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鎏霜和萧子垣都看向窗外,只见一个青衣儒生负手而立,站在楼下大堂之中,声音洪亮。
伙计见他们好奇,解释道:“这是咱们三分阁的特色,特意请了说书先生,为食客们解闷呢!”
“寻常说书先生讲的都是儿女情长的话本,你们这儿,讲的竟然是天下大势。”萧子垣浅笑着,叫人看不出他的喜怒。
伙计回答:“这情情爱爱的话本子有什么好听的,底下那位,可是重金聘来的饱学之士,说起时事来独有一番见解。”
说书人的声音继续传来:“话说雍国当今国君,姓萧,讳清羽,是雍国上任国君的独子…”
萧鎏霜被吸引了心神,伙计见她没有旁的吩咐,小心退下了。
“雍国这几代国君,多是贤明之主,励精图治,生生让处于苦寒之地,国力微弱的雍国发展成如今数一数二的强国。”
“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上任国君病逝在壮年,他膝下唯有一子,便是如今的雍国国君,萧清羽。那年他不过五岁,其父遗命丞相陆勘为摄政大臣,其母戚太后垂帘听政。”
“谁知陆勘大奸似忠,欺萧清羽年幼,独揽大权,垂帘听政的戚太后也被全然架空。那几年间,雍国上下,只听得丞相陆勘之名,不知萧氏皇族。”
二楼上,萧子垣瞧着楼下,缓缓道:“有些意思。”
“一晃十多年,萧清羽及冠,却是整日走鸡逗狗,年年广纳后宫,寻欢作乐,一副不折不扣的纨绔模样。天下人都以为,这雍国,从此就要姓了陆。”
“雍国永昌十八年,萧清羽二十三岁,招陆勘进宫,埋伏力士于左右,意图一举擒杀权臣陆勘!”
听到这里,萧子垣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于他,却是十数年蛰伏筹谋,费尽心机,才叫陆勘对他彻底放心;又是百般手段,真真假假,才在宫中布下掩过陆勘耳目的埋伏。
直到如今,回忆起陆勘,萧子垣也不由得眼神一冷。
萧鎏霜握住他的手:“衡郎,都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
萧子垣冲她笑笑:“成王败寇,往事不必再提。”
“说起诛杀陆勘,就不得不提到,当今雍国萧皇后。其名讳未曾流传,据说她原本只是世家女婢,因主家犯事被没入宫中,做了浣洗衣物的低等宫女。”
“此女心性坚韧,依附宫中教坊主事,学得一手绝世的琵琶技艺。诛杀陆勘当日,正是由她献曲,也是她亲手,以利刃取陆勘性命。”
“陆勘死后,萧清羽要立此女为皇后,受到满朝反对,却都被他压下,从此,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就一跃成为雍国国母。”
“这正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人之际遇无常莫过于此…”
说书人的话并没有叫萧鎏霜有什么特殊反应,这些年,好好坏坏的话她听得太多,若是句句都往心里去,那就太累了。
“这人倒真有几分见识,说的与事实出入都不大。”萧子垣点评道。“夫人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萧鎏霜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自然是记得的。”
那时陆勘还活着,萧子垣活得如履薄冰,不得不装作好色无能来迷惑于他。
他身边看似环肥燕瘦,其中不少都是陆勘或其他势力的眼目。随着他年纪渐长,朝中大部分人都盼着他生下儿子,再废了他拥立新君——一个稚子,总比成年的君王更好控制。
陆勘虽然权倾朝野,却还没有胆大妄为到篡谋君位。
萧子垣心中对这一点也很清楚,他看似处处留情,却没有真的宠幸过哪个女子。
而那时候,萧鎏霜已经入宫三年,认了教坊主事为干娘,将她一手琵琶技艺学得青出于蓝。
可一个宫女,是不可能为小叔叔报仇的。
萧鎏霜骨肉里,终究流着疯狂而野心勃勃的血液。
所以她主动找上了传闻中无能风流的国君萧清羽——也就是她未来的夫君,萧子垣。
第五十章 嫉恨
“婢子愿为君上, 诛杀逆贼——”她跪在年少的君王面前,姿态顺从, 说出的话却是狂悖。
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 却敢说出这样的话,真是…有趣!
那时的萧清羽看着她的发顶, 轻笑一声。
“当时我想, 这小宫女真是狂妄得紧,雍国上下,可没有几个人敢说出这话。”萧子垣眼中溢满温柔的光。
“你既然这么想, 怎么最后还是将我留在身边?”萧鎏霜问他。
萧子垣对上她的眼:“我喜欢你这份狂妄。”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楼下, 说书人的故事还没有完结。
“萧清羽的生母戚太后, 是极不喜欢萧皇后其人的。在拔除陆勘朝堂势力之中, 戚太后出力甚多,因为摄政太后之名, 萧清羽掌握朝政之后, 她仍然不肯还政。”
“因此, 在除去陆勘之后, 萧清羽的对手,成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帝后一党,太后一党,成犄角之势。”
“直到永昌二十一年,萧清羽请退戚太后,雍国朝堂上, 自此只有一个声音。这位君王,十余年蛰伏,羽翼终成,又有萧皇后心机颇深,权衡博弈,到今天,雍国国力,已是百年最强。”
“却有一点,这夫妻二人,野心颇大,短短数年间,吞并周边数个小国,不久之前,更是攻破传承百年的吴国,将其改为郡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