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神色狐疑。
秦王看着我,面无表情。
“你有甚计议?”少顷,他冷冷道。
我松一口气,看了看公子,片刻,对秦王道:“请殿下随我借一步说话。”
秦王并无异色,道:“你有话,可过来说。”
这话出来,公子和沈冲皆变色。
我心想,这狐狸算定了我是有求与他,即便身处劣势也有恃无恐。
不过眼下和解了事要紧,我倒不担心秦王会拿我做出什么事来。
公子想从船上下来,我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可妄动。
“霓生,”沈冲神色不定,“你不可过去。”
“无事,放心好了。”我说罢,策马上前。
双方对峙的人群让出一条道来,我走过去。
秦王在马上看着我,没有动。
“你身上那些暗器药瓶,先放出来。”他说。
这人倒是懂行,我心里翻个白眼。
我也不耽搁,把尺素、勾绳以及衣服底下的瓶瓶罐罐掏出来,未几,在地上堆出一小堆。
裴焕:“……”
他似乎想劝阻秦王,秦王抬手止住,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下了马。
秦王令周围的士卒退开几步,道:“你有甚话,说吧。”
我说:“请殿下准去圣上和太后去凉州。”
秦王看着我,冷笑。
“云霓生。”他说,“你背信弃义,可知孤现下就可将你斩首?”
第234章 谈判(下)
我说:“我并不曾背信弃义。我离开上谷郡时, 向殿下承诺的是扳倒东平王, 今夜之后,这许诺自会兑现。”
秦王不为所动:“你说要辅佐于孤, 却背着孤将圣上和太后送往凉州, 又是如何?”
我说:“此亦是为殿下所考虑, 将圣上和太后送往凉州,对殿下才是最好。”
秦王冷睨着我,似乎瞪着我说下去。
我说:“道理有三。其一,圣驾往上谷郡, 殿下自可掌握在手中,但如此一来,殿下便有了挟天子令诸侯的名声,落在别人口中, 亦成了把柄,将来殿下要天下归心, 乃是大不利。”
“哦?”秦王道, “莫非圣驾放在元初手中, 便不是挟天子令诸侯?”
“元初对天下无所企图。此言但有半点虚假,那昌邑侯之子桓瓖现在也不会被绑在马上。”我说,“交给元初,总比殿下亲自挟持更好。且凉州四面皆为殿下所围, 圣驾在凉州, 与殿下攥于掌中何异?”
秦王冷哼:“圣上只消在元初护卫之下, 号召天下讨逆, 孤便成了那众矢之的。”
我说:“殿下放心,圣上和太后如今只图保命,去凉州之事会一直保密,何时昭告天下,全由殿下决定。且就算圣上发诏,殿下真以为圣上可一呼百应?前番东平王以圣上名义发诏,宣布沈延和广陵王是谋反,号令天下兵马共讨,可有半个人去攻打了长安?远的不说,就说那最近的扶风王、始平王,皆钱粮充裕,兵强马壮,可有谁动了一兵一卒?诸侯王拥兵自重,占山为王,这等大义之事,无不想着别人赴死,独我保全。接下来的世道,唯强者可存,若殿下兵马羸弱,就算手中无圣驾,那些诸侯也不会放过殿下;而殿下兵强马壮,且有了尊王之名,便是大有可图。殿下以拱卫圣驾光复天下之名征讨中原,乃是全然大义,可占尽人望,何乐不为。”
秦王神色平静,片刻,道:“说下去。”
我说:“其二,乃是笼络桓氏等高门。元初对与家中背道而驰,但终究是桓氏的人。桓氏、王氏等大族,同气连根,有他们支持,豫州、兖州、徐州、青州皆可为殿下所用。”
“不过都是面和心离,投机观望之徒罢了。”秦王淡淡道。
我说:“便是面上和气,也好过与殿下为敌。豫州、兖州、徐州、青州乃中原根基,稳住了他们,可保中原暂且不乱。殿下站稳脚跟之后,方可回头再将诸侯豪强手中兵患各个翦除,此为上策。想来殿下已经知晓,今夜桓氏亦对圣驾有所图,殿下将圣驾交到元初手上,其实也是给了桓氏一个交代。元初如今是桓氏子弟之中权势最盛之人,殿下与元初合作,则也给桓氏等指了一条明路。”
“至于第三。”我看了看秦王,“便是沈氏。想来殿下也知晓,沈太傅是沈延唯一的儿子。”
秦王道:“那又如何?”
“此番,不但圣驾握在了殿下手里,沈太傅亦然。”
“你是说沈氏?”秦王微微抬眉,“我要沈氏何用?”
我说:“沈氏自无大用,但是沈氏与杨氏、陆氏乃姻亲。殿下可知,淮阴侯占据长安之后,一直招兵买马,钱粮从何而来?”
秦王愣了愣,似一下明白过来:“你是说杨氏和陆氏?”
我颔首:“杨氏、陆氏皆扬州大族,尤其陆氏,扬州富甲天下,而半个扬州财富都在陆氏手中。淮阴侯那招兵买马所费,于这些巨富之家而言,不过九牛一毛罢了。殿下经营辽东多年,亦知晓战事成败的根本,三分在于智勇,七分在于钱粮。辽东虽经营甚善,但毕竟地处偏远,且产出大不如中原。殿下将来朝中原及各地推进,必不可再指望辽东,若得扬州钱粮支援,则得了一处生力无穷的宝地,至此,天时、地利、人和皆为殿下所有,何愁天下不平?”
秦王看着我,目光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