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忽而觉得我虽然与他重逢许久,他却时而会做出一些出乎我意料的事来,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你从前不是这样。”我说,“你不屑与权贵说话,对位卑之人更是不屑。”
“从前是从前,”公子不紧不慢,将一盘我爱吃的酥果推前,“霓生,你可还记得当年你与我道别时,你说的话?你说,将来你我若真的可同路,自会再遇到。”
我点了点头。
他说:“从那以后,我便明白,若我仍自恃清高无所改变,就永远不会与你同路。”
我愣住,想到从前的中侯在那个,心中倏而涌起一阵暖意,不由地伸出手,握了握他的手臂。
公子莞尔,摸了摸我的手,随即道:“茶快凉了,莫耽搁,吃吧。”
我应一声,拿起酥果和茶杯,吃了起来。
从茶舍出来之后,一行人上了马,继续朝北军大营而去。
路过那处外号北营大厕的林子时,只见路边仍旧停着好些马和马车,裘保笑嘻嘻对公子道:“主公,弟兄们方才吃得有些饱,可否……”
公子冷冷道:“且忍着,到大营再去。”说着,一点慢下来的意思也没有,策马驰过。
王霄和龚远等一干将官,早已领着士卒等候在了营中。公子到了大营时,将士齐整地列队,齐刷刷地行礼,颇是壮观。
见到公子,王霄等人皆热泪盈眶,竟一时泣不成声。
公子亦感慨不已,将他们一一扶起,抚慰一番,与王霄等人到北军中候府相叙。而后,众人备齐了三牲,到那处安葬北军将士的墓地里祭祀。
“大将军,”祭拜之后,龚远走到公子面前,压低声音,不掩兴奋,“大将军如今回到雒阳,可要重新率领北军……”
“子途。”话还没说完,王霄出声打断,严肃地看着他:“不可胡言。”
龚远哂然,却道:“我见此处无外人,不必担心别人耳目,故大胆问一问。”
公子并无愠色,道:“圣上还未还都,当下北军仍归秦王统帅。”
龚远的脸上有些失落之色,又追问:“如此,圣上还都之后,大将军可回来么?”
公子道:“此事尚无定论。”
龚远还想再问,王霄将他止住,让他去令众人整队,开拔回答应。龚远应一声,转身走开。
“子途总念着大将军,弟兄们也是,唐突之处,大将军莫怪。”王霄对公子道。
公子颔首,道:“我离开之后,何尝不惦记北军弟兄,今日见他们在你麾下安然有序,便也放心了。”
王霄忙道:“大将军过誉。”说罢,他笑了笑,道,“其实弟兄们还是盼着大将军回来。大将军有所不知,这些日子,子途领着许多弟兄接管了廷尉府,大长公主曾去过两次,说是受大将军之托,好言慰问。有时他们忙得晚了,大长公主还令人送些酒食过去,弟兄们皆赞不绝口,都说还是大将军待弟兄们好。”
公子看着他,目光定了定,未几,与我相视一眼。
“哦?”他说,“除此之外,大长公主还做了什么?”
“也无其他了。”王霄道,“毕竟她回雒阳也无多少时日。”
公子颔首。
“伯云,”他沉吟片刻,看着他,正色道,“北军职责,乃拱卫雒阳,守土安民。此事,无论何人当权,你皆不可忘记;除了当朝皇帝,北军亦不可效忠任何人,明白么?”
王霄愣了愣,少顷,忙行礼:“在下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门了,下章补……
第334章 花宴(下)
回雒阳的路上, 我一直回味着公子和王霄等人说的话。
他显然是从王霄的言语中听出些什么来, 唯恐大长公主打着利用他的名声来收买北军的主意。除此之外,他向王霄明示北军效忠之责,也是为将来抽身做准备。
路上歇息的时候, 我问他:“你猜测大长公主对北军有所图?”
“并非猜测。”公子道, “母亲若不这般想,便不是她了。”
这确是道理, 我颔首, 蓦地, 又想起秦王说的话。
“元初,”我犹豫了一下,说, “若大长公主和桓氏果真有一日与秦王作对,你打算如何?”
公子沉默片刻,道:“我不会让他们毁在自己手上。”
我知道此事于公子而言, 就像曹叔之于我一样, 都是不可逃避的大事。
公子先前与我说他此番回雒阳的那些原因都与我有关, 但有一点, 他并未提及。
大长公主和桓氏联络着众多的诸侯豪族投靠秦王, 当下可谓风头正盛, 看似风光,其实却是站在了分岔路口上,无论往哪边走,皆不可回头。公子着急到雒阳来, 恐怕也正是要与家中把话说开。
回到宅子里的时候,天色还未暗,才走进去,青玄迎出来,向公子道:“公子,老林来了。”
公子讶然,道:“他来做甚?”
青玄道:“似乎是为了府中的聚宴之事。”
聚宴?我心中一动,不由看向公子。
公子没说话,与我一道向堂上走去。
林勋是桓府中的侍卫总管,从前公子在桓府时,每逢出去,都是林勋贴身护卫,故而无论是公子还是我都算得交好。
桓瓖也在堂上,见我们进来,嚷嚷道:“你二人可回来了,怎去了这般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