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最近第一次喊他真实的名讳。
他没有回头,远远地传来一个‘嗯’字。
“为师还是那句话。”我走到他身旁,“世间这么多路,没有哪条路只给一个人走的,你想要干什么是你的事,别人从来没有办法干预,哪怕是我。”
我说完这句话,自己都糊涂了。
我这老怪物,到底想要讲什么?
但华火身子一颤,侧脸擦着火光转过来。“我可以...喜欢你...”
“为师的意思是...”
他直接伸出手,捂住我的嘴。
对于他这种以下犯上的行为,我真得专门找个时间好好说说。
也跟四王爷学,给他开个讲谈会,让他深刻地体会一番什么叫做尊师重道。
“我不管。”他的眼神要多任性就有多任性,“我就这么理解的。莫狂澜,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把我当成一只猫,而是一个对你别有心思的人。”
他这个别有心思用得好。
我这么咬文嚼字的人,都觉得这四个字说得妙。
可旁人听到,就没有那么美妙了。
我转过头,看向不断往阴影里退的四王爷。
他一身青色的衣裳,被火光映成橘色,咳嗽了好几声。
这一次他明显不是装病的咳嗽,而是想要用细弱的动静赶走从火堆旁就开始蔓延的尴尬。
“咳咳...”他抬起手,指向往上直冒的火,“着火了...”
华火的手从我的嘴上撤下。
他看到四王爷来,反而觉得高兴,眉眼的喜悦都快藏不住了,甚至还让我看出几分得意。
他说是要让我把他看成一个人,显然也是个没有礼义廉耻观念的人。
虽然,这东西我也从来没拥有过。
我扬起手,后院的水井里汩汩涌上来清泉,湍急地飞越起来,在半空中围绕成一个圈。
“啪”得把火熄灭。
院子里的光瞬间暗下来,残烬里传来木材的炸裂声,“呲”得往外冒烟。
“四王爷,真是叨扰,又烧了你的好多名贵花草。”
“无碍。”四王爷重新拄起拐杖,朝我走来。“都是些身外之物。”
花草是身外之物,那么皇权也是身外之物。
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
“四王爷所来何事儿?”
他在这儿站了这么久,肯定不光是来看华火以下犯上的热闹。
光影暗淡,月色和星光一样都没有,我们三个人的脸都隐在宁静中。
四王爷只是来找我说个话而已,弄得就像是在密谋杀人。
“南将军,已经到了。”
四王爷的话轻飘飘的,还没有‘劈里啪啦’的木柴来得大声。
原生是真得来密谋杀人来了。
“大军兵分八路,也全到了。”
这句话,他说得更低,眼神在我和华火之间摇晃。
我怀疑他是在考验我这个老人家的听觉。
果不其然,他最后一句说得几乎只剩下口型。
“南将军,准备——立马动手。”
“子时,那不就只剩下——”我抬头看向天,“只剩下一个时辰。”
门外传来喧嚣错乱的脚步声,马蹄声,地下也传来拿刀拿枪的声音,漆黑的竹屋内外,都是人群穿梭的声音。
浓厚的夜色也盖不住兵马前行的蠢蠢欲动。
我身后的黑符警觉地竖立起来,感应到人流的来来往往,还有各种让人陌生的气息。
虽然起错杂,但都是沉缓而又长远的,就好像在说——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四王爷,天南关,长阳关,末名关、平海关的驻军已然落脚,其余四队军马两个在城外守候,还有两个轻骑已然躲在林荫中,等待指令。”
乌漆嘛黑的草地里,走过来一个穿银甲的人,他说话沉稳,身旁还站着个书生。
“做得好。”四王爷点头,“劳烦你们了——”
他看向沉落夜色中的二人。“南将军在信中提起过你们俩,今日一见,确实如心中所若,出类拔萃,且气势沉稳。”
“缪夸。”
银甲之人声音厚重,但语气却平稳得接近于谦逊,给人一种敦厚的可靠感,尽管如此,他也没有过分谦卑,对四王爷讨好。
这其中分寸,拿捏得甚好。
我在心中赞叹。
不愧是军中岁月已久,不卑不亢,不讨好不高昂。
华火眯起眼,用眼睛盯着他们两个人,想借着银甲的反光再凑近仔细看,被我拉住。
在我拉住他手腕的同时,他也是看到了二人的真面目,立刻退了回来。
“华火公子,何为惊讶?”四王爷心思敏感,立马察觉到华火的异常。
“不是惊讶…”华火摇头,“刚刚借着点光想看看两位将才的模样,只觉得容貌非凡,令人敬佩,果然浑身的气度都与常人不同。”
我本来还担心,但听完华火这一嘴词不达意的胡编乱造后,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
这番胡编乱造,还算是有为师的半分水准。
“南将军的心腹,自然都是不同。”四王爷点头。“他们两队人马一个掌管西木关,一个掌管留张关,这次来,是为了保护我们,已经把我们所待的地方团团围住,哪怕是个蚂蚁,都放不进来。”
“哪里哪里。”书生展开扇子,“蚂蚁还是能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