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拽入局中,只不过是为了他心中的执念,一个劈天破地的莫狂澜,他笔下那个无所不能的莫狂澜。
“你说得对,你从来没有背叛过我。”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提不起来。“因为你的眼里从来就不是我,而是一个…虚幻的人…”
我说完这句话,背过身,用手扶着华火的手臂往外走。
“莫狂澜…你别走,你过来,你杀了我!”
“我没有错啊…我都是为了成就你啊…莫狂澜,你回来!回来!”
他在火中嘶叫着,我头也不回地下了酒楼。
走到楼底下的时候,我碰见洛阳,他看着我,慢慢地摘下脸上的面具。“迷途,对不起…”
我却也终究不是他口中的迷途了。
我抬起头,看向已然爬满晚霞的天,红色得晕染了整个天际,就跟当初一样。
“玄带…”华火说道。
我低头看向自己,原来有一条玄带从我的手腕上蔓延出去,一直通往酒楼顶楼的窗户,握在了黎手中。
我扬起手,以手为刃,想要割断这玄带。
“莫狂澜!”
从酒楼中,传来黎的嘶吼声。
我的手僵在了玄带之上。
如果我真得割断了这玄带,也就表明,我将来,再也不会跟这个人有任何的联系。
但往日的记忆全成了枷锁,把我的手往上拉。
“莫狂澜!你说我背叛你!但你知道布帛第二行的那七个字是什么吗?!”
他大声地叫喊着,屋檐上的乌鸦被喧哗地吓走,扑朔乌黑的翅膀。
“我写的是——”
“莫狂澜,不死不休!”
他说完这句话,发出一阵嘶吼般的笑声,像是喘不过气来。
我咬紧牙,嘴中传出血味,拼尽全身的力量落下手。
玄带从中断裂成两截,断裂在空中。
我背过身的那一刹那,心中少了一大块重量,心中堵了千年的岁月变得空荡,只剩下凄凉的风。
而就楼上,还在回荡那七个字,一遍又一遍。
“莫狂澜,不死不休。”——
“莫狂澜,不死不休!
☆、滚烫
长安街上,人声鼎沸,我的心里静得就如同一片冰。
才遇见亡人,却被告之亡人是仇人。
大喜接着大悲接踵而来,让我觉得自己如同做了一场梦。
梦醒了后,我便还是深海中的,一个无名也无姓的怪物。
“师父…”华火走过来,“日色晚了。”
“嗯。”
“我们去找一家客舍住着吧。”
“不必。”
我走在前面,任由血从我的袖中往下流,滴了一路。
记忆一层一层地剥落,掉了一路的悲喜,到最后已生下孑然一个躯壳。
不知不觉中,我走到九华山之下。
夜色已然完全垂落。
九华山山顶有一片漂亮的鲤鱼池,池子旁有一颗梨花树,树下有黎埋的酒。
我拿不了他的命,拿点酒,也是应该的。
一共十二坛酒,我尽数掀开盖子,提着一壶酒,坐在鲤鱼池旁的亭子边槛之上,风吹起我的衣角,吹散一身的血气。
我的血滴入鲤鱼池中,晕染开,把悬浮的鱼儿吓得窜开。
华火没有言语,只是坐到我身旁,月色投在他的身上,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来一壶?”
我把酒递到他跟前,他先是一愣,而后接过酒揽入怀中。
“好。”
我的手蹭过他的手背,留下了一道血痕。
酒一点都不香,还不如民间酒窖子卖得酒地道,但这酒非常烈,一吞入口中舌头都麻了,呛进喉咙中后,便直接烧开了整个身子,在肺腑中沸腾起来。
一喝这酒,我的鼻子就酸了。
不为其他,就是委屈——委屈我这个活了万年的老怪物,还要在这儿经历大起大落。
一壶酒接着一壶酒,我的脚垂在鲤鱼池上几寸,喝到兴头上,我滴了几滴酒在池子上,看酒水化成涟漪。
“今朝有酒今朝醉,莫把金樽空对月。”
我抬头望向天,月色不是很明朗,但星辰却很多。
我举起酒壶,对着漫天星辰。
“第一杯,敬天地,万物开始的地方,以前多有得罪,往后我们好好相处,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喝完这一口,我再次把酒壶对准天际。
“第二杯,敬西海,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希望西海能够永远寄存在天地间,其中的龙鱼虾蟹生生不息。”
我大口吞下酒水。
“第三杯,敬九华山,我寄养了千年,山中生灵便也伴随了我千年...等我带八恶回到人间,必然把你们从天帝手上赎回来。”
酒水流入口中,舌头已经麻木了。
“第四杯..敬黎…他借刀杀了我,又重塑了我,也给了我莫狂澜的身份,但从今往后,我希望和他再没有瓜葛,他走他的春秋大道,我行我的独木小径。”
我喝了三大口,呛了一口气,心烧了起来。
“最后一杯,我敬迷途,她虽然已经死了,但却会一直活在我的心里,我、莫狂澜,在这里发誓。”我举起手,“我要让她死得其所,我会带着她,用自己的路,活出不同的风采来。”
壶中的酒被我喝光,我摔碎在亭子中,用玄带重新勾了一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