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饵趁热打铁,代小柏接过珊珊手里的洗手液,拉着他俩的小手,跟在向日葵班队列的末尾,依次走回教室。
徐老师眼尖,一眼就发觉小柏的与众不同,但她不动声色,和焦饵伫立旁边静静观察。
五分钟后,小柏重新选择颜料,画出一张青蛙游泳图。原先沾在他手上的绿色黑色颜料已然干透,这一次他挑了橙色和蓝色,用色大胆,构图巧妙。
沉默的康康突然被小柏的新作吸引了。
“你画的不是青蛙,是蜥蜴!”
“蜥蜴是什么东西?”小柏鼓掌似的拍拍手,“你见过吗?”
康康指尖蘸取橙色颜料,在另一张白纸上涂抹出细长的形状。
“我见过,它住在市场的玻璃缸里。我想养它,可是妈妈说没时间照顾它。”
康康难得开口,一天下来能有两三句足以令老师们惊讶——现在他竟然和小柏展开对话!徐老师按捺不住心中喜悦,把焦饵叫到教室外商量对策。
焦饵建议观察为主、引导为辅,徐老师思索再三,认为这个方法可行。
两人稍一合计,返回教室继续做无声的布景板。
眼前的情景,令两位教师感到意外。
孩子们拿着自己的画作,聚拢在小柏和康康周围。大家各抒己见,虽然和健康孩子相比,他们并不能准确地表达心中所想,但已经远超预期。
下课铃响了,孩子们热情高涨,依旧讨论个不停。
徐老师说:“好久没有这么热闹的课堂气氛了,焦老师,多亏有你在。”
“徐老师,这不是我的功劳。”焦饵心怀真诚,“您付出的辛劳和努力,正巧到了收获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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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查房的步骤与晨间查房相似,校长带领实习生,检查每间学生宿舍的就寝情况。
视障儿童对声音非常敏感,听障儿童能辨别异于走廊照明的其他光源。自闭症儿童没有固定的行为模式,检查他们所在宿舍时需要特别注意。
一楼检查完毕,大家步上二楼。
校长叮嘱道:“现在,你们按照各自负责的班级,去查一查孩子们睡下没有?如果察觉异常,你们就用体温计测量他们的体温。”
二楼的住宿区经过合理划分,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之间有一道磨砂材质的推拉门。这道门平时处于常闭状态,只在查房时有专人负责开启。
和焦饵同来实习的一位男生,听从校长安排去查男生宿舍,焦饵留在女生宿舍的区域。
她走到珊珊和佳佳的双人宿舍门外,轻轻叩了三下门。
“孩子们,晚安——”
头顶的声控灯忽然亮了,焦饵发现门是虚掩的。她连忙持手电筒往里照,看见两张床铺的被子叠放整齐,人却不知去向。
珊珊和佳佳是向日葵班年龄最大的女生,很有大姐姐的风范,平日里乖巧文静,几乎不给老师添麻烦。
熄灯时间,她们不在宿舍,会不会是约好一起上卫生间?
焦饵没有惊动其他实习生,拔腿跑向公用盥洗室。
洗漱台前站着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女生,显然她不是珊珊也不是佳佳。里间是隔成一格一格的卫生间,焦饵依次敲门或推门察看,没有人在里面。
“老师,”刷牙的女生叫住焦饵,“您在找谁?”
焦饵反问:“孩子,你看到向日葵班的珊珊和佳佳了吗?”
“我一猜您就在找那两个小调皮。”女生漱口,吐出一大口雪白的泡沫,“她俩上天台看月亮去了。”
“谢谢你!”
焦饵三步并作两步,沿楼梯上行至天台入口,果然听到珊珊和佳佳的交谈声。
“月亮怎么不圆?”九岁的佳佳百思不得其解。
“书里说‘天狗吃月亮’,”珊珊尽力解释,“它样子好凶,一下子能咬掉一半的月亮。”
焦饵仰起脸,凝望夜空中一轮下弦月。
今年她的生日阳历和阴历仅差三天,月相也与出生时十分接近。
“天狗?”佳佳满腹疑惑,“它的嘴一定很大很大,才能吃掉月亮。”
珊珊展开双臂上下挥动:“我画的圆,还赶不上它的一颗门牙。”
焦饵摁亮手电筒,闪两下关闭,再闪两下,成功地引起两个女生的注意。
“老师!”
珊珊和佳佳异口同声,一齐跑到焦饵面前。
焦饵蹲下,握住她们垂在身侧的手。应该是吹了夜风,她们的掌心透出些许凉意。
“我们回宿舍好吗?”
“老师,天狗吃月亮,”佳佳指着天空,“天狗很坏,月亮会疼。”
“是这样的,听我慢慢讲。”焦饵牵着两个女生的手,将她们领到背风的墙角,“你们听过‘月亮医生’吗?它会为自己疗伤,下个月它还能变圆。”
珊珊领悟力强:“老师,月亮变圆就是治好伤了吧?”
“答案明天公布好不好?”焦饵把孩子们护在身前,“我们明天上午的课程,就讲一讲月亮为什么被天狗吃掉还能再长出来。”
说完,焦饵打了个喷嚏。
珊珊和佳佳交际能力弱,却很善良懂事。
她们和焦饵拉钩,同意明天再听月亮医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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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饵迈上教职工宿舍楼的台阶,双腿犹如灌了铅一般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