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如此,两个年纪轻却拥有成熟内心的人,对彼此的爱更深了。
焦饵紧紧搂住花束,嗅着花香,思绪却飘到了多年前的一个夏日午后。
当时,裴南樯处于叛逆期,裴爸爸裴妈妈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那段日子,他嚷嚷着要追随祖父的脚步,行遍世界所有水域。甚至某一天,他瞒着家里人,偷偷参加了航运公司的招聘会。
由于未成年人的身份,裴南樯在初试筛选时就被刷掉了。
但他不甘心。
每逢裴爷爷打电话回来,裴南樯都要滔滔不绝地聊上好久,以致于裴爸爸想和自己父亲通话的愿望屡次化为泡影。
还有一件事,裴南樯做得更加过分。
除了焦饵知情,别人压根儿想不到是他做的。
戏曲学院的后勤办,负责协调管理全院教职工及其家属的寒暑假旅行计划。
那年的暑假,裴南樯趁后勤办主任出去开会,悄么悄溜进办公室,擅自联系旅行社,修改了旅行目的地和出游方式。
旅行社方面蒙在鼓里,后勤办主任出于自信没有复核旅行计划。
于是,全院人员出行一周,几乎人人都在抱怨。
豪华邮轮是真的豪华,可是绝大多数人都晕船,吃不好睡不着,返程时已有一部分人提前下船就医。
开学前,后勤办调取监控录像才找到“真凶”。
过程已经动魄惊心了,结果显然是非常悲惨的。
裴爸爸的一通家法处置,裴南樯足足十天下不了床,裴妈妈既生气又心疼,焦饵也在夜深人静时默默为南樯流泪。
从那以后,裴南樯像换了个人似的,放弃了志在远方的远大梦想,闷头苦练基本功和舞台感。
半年不到,他赫然成为戏曲学院附中的一块金字招牌。
而听说孙子被暴揍一顿的裴爷爷,非要提前结束手头工作赶回来,但是工期太赶无法请假,等他回来已是裴南樯考上大学的那一年了……
“好!”
“小伙子盘靓条顺,天生的男主角人选!”
“咱棠川可是有些年头没出名角,这下总算后继有人了!”
戏迷的叫好声此起彼伏,声浪一波紧跟一波,震得焦饵耳朵生疼。
搁在平时,她肯定捂住耳朵远离喧嚣。
今天不同,今天是裴南樯的大日子——从周围几位戏迷的反响来分析,裴南樯演出相当成功;从她的表现来看,他却要“失望”了。
谢幕时,裴南樯一直往焦饵这边望,暗送秋波数次,期待着她奔向舞台给他一个满满当当的拥抱。
焦饵则是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神情,微微低了头,计算着裴爷爷返程的日期。
如果她没记错,货轮明天下午就会停靠在棠川港。
四年等一回,南樯这下是双喜临门了。
在观众的强烈要求下,裴南樯清唱了一段《水浒传》里燕青的戏。他嗓音清亮,唱腔高亢,引得掌声连连。
这时,焦饵清晰地看见,有三位中学生粉丝由工作人员指引着跑上舞台,为裴南樯佩戴粉丝们自行定制的徽章。
领头的粉丝是陈经理的女儿瑶瑶。
合照过后,中学生们走下舞台。瑶瑶特地绕了个弯,转到焦饵面前伏低身子说话。
“焦焦姐,你怎么不上去献花啊?”
“这花是他送给我的。”焦饵小声解释,但她的声音被周围戏迷的欢呼声盖住了。
“快去吧!”瑶瑶拉着焦饵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我们的裴老板等你等得望眼欲穿,他刚才嘱咐我给你传话,你不去我不好交差。”
“好吧。”
焦饵起身,抚平腰间布料的褶皱,迈步走上舞台。
裴南樯两眼放光,不仅仅是激动,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感动。
他说不出话来,只是深情地凝视着焦饵。
想必是B角女生跟其他演员挑明了焦饵的真实身份,大家又都是年轻人,关键时刻一定要给足裴南樯面子。
像是约定好的一样,除裴南樯之外的所有演职人员默契地后退三步,只留他一人在最前方。
焦饵了然于心,颔首向大伙致谢。
她将花束捧在胸前,款款走近裴南樯:“亲爱的,你是舞台上最闪亮的名角,欢迎回家!”
这是一句暗语。
焦饵和裴南樯曾经约定,谁先获得满堂彩,另一方就要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句话。
如今,裴南樯梦想成真,焦饵也离心中的小目标越来越近。
拥抱发生在刹那之间。
焦饵轻轻闭上双眼,低声说道:“等你凯旋归来,我就嫁给你。”
裴南樯听得真真切切,却并未立刻作出回应。
他松开手臂,一只手扶着焦饵让她转向观众席,而他的另一只手,高举非洲菊和雪柳的花束,迎着追光灯频频挥动。
“焦焦,我不会让你等那么久。”
“你说什么?”
“现在不是时候。明天再说,我要请爷爷做咱俩的见证人。”
焦饵与裴南樯十指交握,浅笑嫣然。
“嗯。”
-
-
货轮提前二十分钟到港,裴爷爷一如往常,身材魁梧、红脸膛大嗓门,下了船直奔最疼爱的孙子而来。
“四年不见,你长高一大截!”裴爷爷重重拍一下南樯的肩膀,“孩子,你爸说昨天演出很成功,有没有录像回放啊?我也想过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