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诩风流,京城中无数女子为他痴迷,有名门闺秀见他一面误终身的,也有风尘女子为他洁身自好,他看上的人,也没有不对他动心的。但面前这个少女,不管为她花费多少心思,或是剖开真心给她,她却是毫不动心。
这种越是得不到却越想得到的冲动,让他开始一步步沦陷,但却不自知。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唯有灯火将亭子照得通明,从远处看,是这漆黑夜色中的唯一光芒。亭子的少女微微笑着,她脸上染着灯色,如山茶朝露一般清丽,又如花树堆雪一般明艳,是比黑暗中的灯光还要引人注意的存在,陆离看着她,如初见一般,有些痴愣。
“傻子,”鹿然轻笑一声,站了起来,“我来表演个戏法给你看如何?”
之前她走近陆离身边,朝他伸了伸手,“你看,我手中可是什么都没有。”说着,她将手伸到陆离耳后,手指微微一动,鬼使神差的,手中便多了一个小东西。
“呐,送给你的。”她将礼物递了过去,虽然未曾准备什么,好在她一直带着一个随手雕刻的小核桃,那是几日前完成的。当护卫无聊的时候,她总是拿出核桃雕刻几笔,这是照着院中的樱花树雕刻的,虽不说是巧夺天工,但也栩栩如生。
“好刀法。”陆离不禁称赞,他珍奇古怪见多了,但这种新意满满的小玩意却不多见,更何况那小玩意在美人纤手之上,更是小巧玲珑,别具风情,“是你做的吗?”
鹿然点点头,“你请我吃饭,我送你核桃,还有,”她直直地看着他,眼中盛满了笑意,“生辰吉乐。”
陆离的心头被明丽两字狠狠地撞击了一下,素来能言善道的他,对着面前的少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真的成了傻子。
“笨蛋。”颜绥听人来报在东灵府前跟丢了鹿然,便猜到她肯定去找陆离问清如意班的事情,虽然很有“鹿然”的风格,但他却有些不耐烦,这都是捕快该做的事情,她跟着凑什么热闹。
那陆离还是什么好人不成?哪会这么实诚?
“是否需要属下派人去寻找?”身边的人小心翼翼地问着。
“不用。”颜绥叹了一口气,他现在不能离开如意班,只有等鹿然回来再说,“是否看到白捕头?”
“他早已回了东灵府。”
颜绥眉头微皱,白华还在停职状态,根本没有必要回东灵府。只是他之前听到“仙余族”表情奇怪,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就如颜绥所想的那样,白华确实有所发现。但为了进一步证实他的猜想,他重回了东灵府,并在存放各种档案的房间里,寻找一个月前他所调查的与孩童失踪案件的有关资料。
他是悄悄潜入的,不想被发现,房中的灯没有点燃。不过他对房间里的文档位置一清二楚,很快找到最近的一些案卷,借着窗外的光,虽有些麻烦,但最终还是发现了他要找的那卷资料。
翻开案卷,里面写了他在江宁调查时所发现的失踪的孩子的名字,除了近几年的之外,他还让唐约做了整理,将十年间的失踪孩童的名字都写了上去。
密密麻麻的名字写了好几页。
白华的眼睛看得有些吃力,不过他也顾不得这些,仍一目十行地寻找着。最终,在第三页的卷尾处,他发现了自己要找的名字——
熊文,熊武,庆隆十八年失踪,年仅十岁。
距离现在四年,而戏院中的两人,大概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
果然是他们。
突然,外面传来细微的动静,白华赶紧将案卷放回架子上,还未来得及躲藏,门开了。来人手中提着灯笼,将屋子照亮,见到他似乎也不意外。
“已经看到了吗?”来人问。
白华突然想到陆离之前与自己说的那番话,想到自己因调查孩童消失案被停职,想到当年如意班中的事情被隐藏,心中有一个疯狂而大胆的想法开始破土而出。
“看了。”
“忘掉。”来人进屋,将门关上,“把你看到的全部忘掉。”
“我的记性一向很好。”白华心中的想法开始冒芽,对方脸上的阴沉和不安是它的养料,让它渐渐长大。
来人将房间的灯点燃,慢条斯理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手指在桌上轻扣,表面上看着气淡神轻,但白华看得出他在极力掩饰不安。他一紧张的时候,总喜欢做这个动作。
“记性好的人通常都活不太长,”他缓缓说道,“你应该听说过,糊涂的人才能活得更久。”
“难怪朝堂上的糊涂官那般多,原来是命长了。”
“你——”来人手指一顿,脸色更加阴沉,顿了顿,神色稍缓,“这件事已不在你的管辖之内,你不要多管闲事。”
“江宁的孩童失踪案可是我的案子,”白华盯着面前的男子,他原本有些阴鸷的脸上多了一丝狠戾,“为了戴罪立功,我可不能坐视不管,对吧,万侍郎?”
“江宁的案子已经结了。”万好眼角抽了抽,“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适可而止,莫像你父亲一样——”
“闭嘴。”白华的脸色冷了下来,“我父亲是不幸遇难,你莫要胡说。”
万好阴险地笑了起来,“你是个聪明人,何苦自欺欺人?在官场之上,有些事情就要视而不见,莫要太过执着将自己搭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