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鹿然精神一震,又得意起来,“看来也有捕快大人也有不行的事情?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带你去。”
“擅自偷吃会仙楼的一头牛,折算成银两大概是一百两。一般超过三十两便属于欺诈,衙门可以受审。”颜绥一把扣住鹿然的胳膊,“走吧,跟我回衙门一趟。”
“等等——”鹿然想要收回手,眼见着对方掏出手铐,立马服软,“不是带路吗?我最喜欢给人带路了。”
颜绥笑眯眯地将手铐收回,“总是能够遇到好心的百姓呢。”
鹿然突然觉得在京东当百姓还真是辛苦。
两人现在所在的位置稍稍偏离了颜绥原本要走的那条路,若是要走到榆林街要绕一大段路,于是鹿然建议坐船过去。
前面不远处便是汴河,顺流而下便可出了宋门,再行了几里就能到了榆林街。
来到便桥旁,两岸皆石壁,雕刻海马水兽之状,其柱为青石,两端各有两只小石狮子。杨柳夹岸,艳桃灼灼。西边处系着几条平船,船夫坐在船头晒着太阳,聊着家常。
鹿然轻车熟路地跳上一条船,招呼着:“阿生,去榆林街。”
被叫做阿生的男子大约四十出头,皮肤黝黑,浓眉大眼,面部刚毅,脸上刺的一个“囚”字格外显眼。
在北周,但凡犯了重罪需要发配充军的犯人都要在脸上刺上“囚”字。不过遇上重大日子大赦天下时,可以减免这些罪犯的罪行,所以平时也能极少地在城中见到这类人。这类人大多穷凶恶极,常人见了也会离他们远远的。
颜绥以为鹿然是不懂这些,所以才会与此人打交道。
“近日生意如何?”那边鹿然已经熟稔地与阿生聊起天来,颜绥则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正好能够看到两人。
“还是与往常一样。”阿生笑得愉快,颜绥还以为他生意不错,却没想他却说道,“常人都怕我,自是不敢来,唯有小然你肯来坐船。若不是有你介绍人来,我这日子也过不下去。”
敢情是知道对方身份的。
颜绥微微笑了起来,还真是个出乎自己意料的人。
“咱们俩谁跟谁?”鹿然故作豪迈,压着嗓子道,“只要有我一天,就不会让你挨饿。”
“是是是,”阿生笑出声,极为配合地说道,“以后就跟着大姐你混了。”
“叫我女王大人。”鹿然终于找回自信,“我可是天水一带的女王。”
“呵,女人。”
极为不和谐的声音让鹿然意识到船上还有一位不太讨喜的家伙,她一翻白眼,气势十足地说道:“是女王大人。”
“嗯,女人。”
“女王大人!”
“没错,女人。”
……
阿生听着这与孩子吵架在同一水平的对话,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御林军中最厉害的剑客,曾办下多起悬而未结的疑案的天才捕快,竟然会这么幼稚?果然传言什么的都是不可靠的。
船桨闷声在水下缓缓划动,船上的两人将简单的一句话已经重复了半天,阿生不禁感叹道:年轻真好。
“小然,母亲做了些糕点让我带给你,我明日给你带来可好。”阿生觉得自己若是不说句话,这两人能够一直争执下去。
鹿然果然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糟糕的脸色顿变得欣喜,“伯母做的糕点最好吃了。”像是想起什么,她又问,“最近伯母的病好些了吗?”
“可好多了。”阿生憨厚一笑,“还是得多谢你了。”
鹿然摆摆手,表示不用再提。
“你们这船可去相国寺那边?”颜绥看着往来的船只,随口问道。
“也去的。”阿生道,“通常下游的人想要去相国寺、开封府都会选择坐船,这样更方便一些。”
“那你可知道一位名叫杨又新的教书先生?”
“颜捕头你若是问旁人小人肯定不知,但杨先生,可没人比我了解。”阿生笑了起来,牙齿白白的。
“哦,你方才不是道你这船上客人少吗?怎会认识他?”颜绥有几分意外。
“实不相瞒,一般人是不肯来做小人的船,小人只好想出降低船钱这个办法。那杨先生是个穷书生,为了省些钱,每次都坐小人的船。”
“那你瞧他是个怎样的人?”
“小人甚少与他交谈,”阿生面上有几分羞赧,“杨先生这等人物自然也不愿多与小人交谈,不过……与他一起的那位小姐倒是不一样,人美心善,对小人也是极亲切的。”
“小姐?”颜绥眉头微皱,“可有知道她是何人?”
“这个小人就不知了,不过杨先生也唤她小姐,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阿生道。
就在这时,船轻轻碰到岸沿,已经到了榆林街了,两人的谈话就此打住。颜绥从船头走过时,鹿然没去看他,一副就此别过的神情。
颜绥也不在意,转头问阿生:“船费多少?”
“两百文。”鹿然抢先说道,见阿生要说话,一掌就将他推到里面的小舱中,“捕快大人应该是不会赖账的吧?”
“自是不会。”颜绥微微笑着拿出从一个粉色的钱袋中拿出两百文交给了鹿然。
娘里娘气的。
鹿然嗤笑一声,但嘴上还是很客气地说了声“下次再来”。
“你这要得会不会太多了……”阿生从船舱中走出,有几分不安,平时做个船顶多二十文,就算是最黑心的船夫也不敢开口要两百文,但鹿然不仅要了,那个看着并不好惹的捕快还就这么痛快地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