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深约他在酒馆见面。
程兆云当然也听说过这位状元郎,知道他才华横溢,虽未曾见面心里已有好感,等见到时,发现这年轻人斯文俊秀,更是多了几分欣赏,笑道:“我是粗人,倒不知孟修撰怎看上我,要一同喝酒?”
他是大字不识几个。
孟深道:“程大人英明神武,与你喝酒乃是我荣幸。”
这话叫程兆云很是高兴,伸手给他倒酒:“来来来,那今日得一醉方休啊!”
孟深喝了一小口:“其实今日我是想听听程大人在良州时的经历……我正在编修《宣宗实录》,你应该知道,宣宗善武,曾经主持过好几场战役,但我非武将,不若程大人铁骨铮铮,在战场上披荆斩棘,令敌闻风而逃,令我钦佩无比。”
听起来是把他跟宣宗的英勇相比了,程兆云心里飘飘然的,摆着手道:“哪里哪里,这可不是我一人之功,说起来,都是亏得叶小将军啊。”
“你是说,叶飞青吗?”
“对啊,要不是他,可打不赢。”
“但他似乎辞官了?”孟深心想,程兆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马上就把功劳推到叶飞青身上了,可见他没有找错人。
程兆云叹口气:“他受了重伤,险些……辞官也情有可原。”
孟深没有着急追问:“请程大人把当日的事情与我仔细说说吧,我觉得应该不比宣宗那场黑河之战逊色吧?”
程兆云马上便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
听到中途,孟深才问起叶飞青:“叶将军如今去了何处,你可知?”
程兆云与叶飞青当年并肩作战,情谊匪浅,他手指摩挲着酒盅道:“似乎是去当厨子了。”
“什么?”孟深装作惊讶的样子,“他怎么会去当厨子?”
“唉,说来话长……”程兆云此时酒也喝多了,不自觉打开话匣子,“他在良州救了个人,那个人的厨艺极为高超,后来在军中做了厨子,叶将军十分喜欢他烧得菜,时常去看他,有时候还会向他请教,我好几次看到……”
程兆云说到这里顿了顿,“可惜,这个人死了,至于怎么死的,我倒是不知了,只知叶将军当时是同他在一起的。”
孟深问:“此人叫什么名字?”
程兆云挠挠头:“好像叫穆浅,我有次听到叶将军叫他……”他面色古怪,“也有可能是我听错。”
孟深心头一动,故意打趣道:“总不至于是叫他老穆吧?”
“怎么会,他很年轻,是叫什么浅浅。”
浅浅……
孟深暗暗念了一下,忽然间明白过来,这可能是个姑娘!
他没再问什么,继续让程兆云描述打仗的事情。
不知不觉,二人说到天黑方才回家。
路上,孟深将这场战役中零零碎碎的线索拼凑起来,最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全都清楚了。
原来他的叶大哥并非是舍弃了理想,只是因为遭受了太大的打击,前尘尽忘。
如同他一样。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忠心的仆人连带着他的儿子在熊熊大火中丧命,死于那个他原本以为很疼爱自己的继祖母之手,他也忘记了这一切。更何况,叶飞青是因为最心爱的人死在身边呢!
他就不能想象,如果有一日失去孟溪会如何。
他不能。
孟深走到门口,正打算开锁,却发现屋里又亮着灯。
孟溪今日仍然没去醉仙楼。
他走进去,发现她在炒菜,挑眉问:“阿溪,你又没去酒楼吗?”
“嗯。”孟溪端了一条清蒸鲈鱼出来,“哥哥,你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我同人喝酒去了。”孟深打量她一眼,“你之前说是有点累了,休息几日,怎么,还是很累吗?”
“酒楼的生意太好了,比仙游楼好上几倍,我实在忙不过来。”孟溪找借口,“我想再多休息几日,哥哥之前不是天天吃剩菜吗,现在每顿都有新鲜的菜吃了。”
这样当然是好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孟溪每天就只烧给他一个人吃,可是,这不正常。
他太了解她了。
自从知道她是重生后,他非常了解孟溪对烧菜的热爱,哪怕她心里装着他这个义兄,但从来没有为他放弃掌勺的,就是那么狠心让他每日都吃早上做的剩菜。
当然,也很美味,就是需要热一下而已。
孟深看着她:“出了何事?”
孟溪心头咯噔一声,低头摆筷子:“能出什么事,酒楼有二掌柜跟师父师兄们在,吃客络绎不绝,能有什么事啊……哥哥,你还要再吃一点吗?”
孟深眉头拧了拧,片刻后道:“好。”
他坐下来,吃了几口鱼。
鱼肉滑嫩,一点腥味也无,但他并没有心情品尝,等到吃完,他拉住孟溪:“你还是老实说了吧。”
“你要我说什么啊?莫名其妙的,对了,你的手指可痊愈了,写字还痛吗?”
他其实早不痛了,就是想让她给他包扎而故意装得,孟深道:“还有一点。”
孟溪就把药拿来给他抹上。
七月流火,天气没那么热了,但衣裳还是很单薄,他低头便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
他能感觉到孟溪这些天并不高兴,说什么休息,分明是出了事吧?他再一次问:“难道是酒楼里又有人陷害你?你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