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对面的人扔了几个字过来,像冰珠子,冷冰冰,听不出喜怒。
白月心忽而不安起来,道:“这气候炎热,月心特地叫厨房备了绿豆汤,殿下尝尝?”
说着把绿豆汤从食盒里拿出来,双手端着,想要上前。
不过两步之后,坐在椅子里的人开口,“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白月心听得脚步一顿,片刻,才问:“……殿下在想什么?”
萧天凌抬眼,目光锐利得仿佛要扎透眼前这个人。
这般探究的目光叫人觉得浑身不自在,白月心小心翼翼咽咽口水。
“我在想,王妃病逝的事,为什么你写来的信里只字未提?”
白月心猛抬头,见萧天凌的面色如常,心头闪过一丝侥幸。
稳稳心神,“姐姐喜欢殿下,月心进府之后极少去打扰姐姐,唯恐叫姐姐跟殿下生了嫌隙。月心一直以为姐姐也给殿下写了信,所以……所以才没提。若是月心知道,一定会告诉殿下的。”
椅子里的人依旧神情淡淡,静静看着她。
在他的沉默里,时间过得异常漫长。
白月心手心开始冒汗之际,他终于开口——
“你不知道。”
分明是陈述语调,白月心却听出一丝反问,猛地反应过来,自从晏梨生病之后,王府就是她在管,如果连有没有信送出去都不知道,那只能说明她散漫。而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叫王府有了点样子。
惊觉自己出了纰漏,手骤然一抖,手里的瓷盅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额头隐有细密汗珠,白月心屏住呼吸,沉默片刻,道:“殿下恕罪。”
说着跪下去,“是月心的私心作祟。”
继续说:“太医一直说姐姐只是风寒之症,月心便想着只要姐姐好好调养,不日定会痊愈。知道殿下肯定挂念王府上下,写信的时候,也想告诉殿下姐姐生病的事情。不过月心觉得苏嬷嬷说的那些话在理,便……”
“什么话?”
“月心刚进王府,许多事情都不如苏嬷嬷想得周全。苏嬷嬷说殿下在前线带兵打仗,出生入死,若是知道姐姐患了风寒,虽不是什么严重的病,但万一分心,出了什么岔子,那不止关系殿下安危,还有无数齐国百姓,月心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说到最后,自认挑不出来错处,白月心心口微微放松下来,不过面前的人却没有接话,专心致志地擦着手里的剑。
没有回应,就像是一个深潭的石子,久久听不到回声,辨不清深浅。而他不慌不忙的动作叫白月心不由得想起那日在迎霜院,他眼中的杀意。
她突然觉得他会用手里的剑要了她的命。
巨大的危险袭来的时候,理智全无,即使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恐惧慌乱,还是没能压住从心底窜出来的急切,“苏嬷嬷是殿下的乳母,必然是万分关心殿下的安危。虽说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月心想苏嬷嬷是绝对不会做出危害殿下的事情的。”
只字不提自己。
几句话便把欺瞒之罪全推到了苏嬷嬷身上。
“你下令打死了一个丫鬟。”
他冷不丁提起另一件事。
白月心浑身一抖。
那是她第一次处罚下人,但是这一个人的命便叫她在王府里站稳了脚跟。之前就算晏梨让她管家,下面的人因为没规没矩惯了,不服她的人不在少数。
“那个丫鬟四处散播姐姐得了疫症的事,被苏嬷嬷抓个正着。疫症那是不祥之兆,就算姐姐自己说是,但太医没有下定论的事情,月心怎么能容忍有人这么给姐姐身上泼脏水,就重重处罚了,以儆效尤。”
“侧妃!”
屋外传来苏嬷嬷尖利的声音。
第24章
白月心大惊。
朔风不是在门外吗?苏嬷嬷为什么进来?
阵脚大乱,不过苏嬷嬷并没有能进来,屋外一阵骚乱,苏嬷嬷被强行带走,嘴似乎被堵上,只有呜呜的声音。
白月心身体发软,几乎连跪都要跪不住。
“唰——”
剑入鞘,带着啸声。
“下去吧。”
听到这三个字,白月心如蒙大赦,什么都顾不上,赶忙退出去。
竹雨刚被王管家叫走,回来的时候看到苏嬷嬷被带走,急得团团转,见白月心像失了魂般走出来,忙迎上去。
“小姐,出什么事了?”
白月心抓住竹雨的胳膊,脑子里全是苏嬷嬷叫她的那声,苏嬷嬷知道她那么多事情,手指陷进肉里,却还是止不住颤抖,血色尽失的唇也颤了颤,“竹雨……怎么办……”
被她这样子吓得六神无主,竹雨慌了片刻,不过因为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倒也冷静得快,扶着白月心,“小姐,没事的,咱们先回海棠苑。”
*
暮色四合。
朔风看着站在窗边的人,已经站了半个时辰没有动过了。
人还是那个人,可是觉得什么东西就像窗外的夕阳一样,在慢慢低沉,消散。
这种感觉叫人觉得心惊,朔风小声开口,“殿下,苏嬷嬷关在柴房,要属下去审问吗?”
片刻沉寂之后,窗边的人才开口,“多找几个人关在柴房。”
朔风瞬间了然,低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