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这觉悟早和梁水晶断了,贺关听出他话里有话,“有屁快放,少兜圈子。”
“关哥,能不能再借我五千块钱?”三毛满脸堆出阿谀的笑褶,双手捧着香烟像进贡一样。
“又要给梁水晶买什么?”一借钱就这副谄媚样,贺关见惯不怪。
“这回不是,这回真不是!”三毛为自己正名似的大摆双手,“是她找我借,我这不手头没闲钱,只能跟你张口了嘛。”
贺关没听出任何区别,果断拒绝,“不借。”
“别啊,关哥。”三毛急得拖住他,“她说了不白借,有利息。不出一个礼拜,连本带利还给你。”
贺关很反感梁水晶,不相信有这种好事,想都不用想,“你是不是已经把自己的钱借给她了?”
三毛眼里闪闪烁烁,只笑不答,很明显被贺关轻易言中。
“她连本带利还你了吗?”贺关忍着没扇他,又问。
“快了,快了,她说这两天还,这两天一定还。”三毛心虚不敢再提借钱的事,掉头开溜。
“你等会儿。”贺关揪住他外套帽子,声色俱厉,“你自己傻了吧唧借钱给梁水晶,我不管。不准去找金水借,他家里什么情况,你自己清楚。”
三毛打着保票忙道:“关哥放心,我肯定不会!他家那么困难,我找谁借也不能找他借啊,不然我也太不是东西了!”
这话勉强中听,贺关不再多废话,养成习惯顺手摸出兜里的烟扔给三毛,径直走出办公室。
走到一半又折回来,桌上摆着个塑料运动水壶,贺关问了句是谁的。有同事应声,他回一句征用了啊,接了满满一壶滚烫的热水,晃悠悠拎在手里,大步出门。
细雪不知何时停了,依旧阴霾的天压得很低,触手可及的低。
徐百忧为制作出灵动逼真的标本,工作后曾学过一段时间素描。奈何天赋欠缺,中途夭折在画石膏几何体。
技法早忘得干干净净,这会儿无聊耗时间,想起来些,一会儿在薄雪里画立方体,一会儿画三面椎,一会儿画圆柱。
画六面体时,鞋底已结了层冰碴,没留神一笔画出去很写意地打了滑,差点上演原地大劈叉。
幸好在她身后出现的贺关眼疾手快,手臂穿过她腋下,强而有力把人稳稳托起。
有点滑稽,有点像提线木偶。
徐百忧懵了几秒,讪讪着想说谢谢,谁料贺关居然松开手,害她一屁股直直坐进雪地里。
有多疼不至于,只是徐百忧摔得更懵了,迟迟缓不过神。
贺关绕到她跟前,矮身蹲下,端着副好戏得逞的自傲表情,一如既往笑得又拽又邪性。
临时起意,想到的唯一惩罚她,自己又不会心痛的法子。
幼稚,但挡不住真解恨。
扔出沉甸甸的运动水壶,贺关招呼道:“别喝啊,只能焐手。”
徐百忧接个满怀,“谢谢。”
“用我扶你吗?”他笑嘻嘻递出一只手。
“很好玩?”徐百忧坐着没动。
“那可不。”他眉飞色舞,忽见徐百忧用水壶焐小腹,立时收敛所有张扬嘚瑟,“你大姨妈来了?”
徐百忧没搭茬,一手撑地想站起来。
“你这日子好像不太准啊。”贺关忙架起她胳膊,还埋怨上了,“来大姨妈不进屋里待着,你满地做什么几何题,一把年纪还想考清华北大?”
徐百忧依旧不言不语,低着头,反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大衣上沾的雪沫。
贺关说什么,她一个字没听进去,只顾自我反省。
承认自己举棋不定,两三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拖到现在迟迟没能开口。
“难受?”晾着她在楼下喝风受冻,贺关过意不去,哄孩子似的小心伺候着,“别掉金豆子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不用。”徐百忧抬起清冷眼眸,快刀斩乱麻,“周嘉璇……”
“老子现在不想听。”贺关好似早有预料,劈声打断,也没了好脸色,“你不就想问那女人到底玩的什么花样,可是你有资格问吗?你不早和我一刀两断了吗?”
“好,我不问。你自己多小心。”
既然话不投机,未免吵架,徐百忧言尽于此。
她踏着满地的几何体走没两步又返身折回,把运动水壶还给贺关。
至始至终视线低垂,没看他一眼。
贺关顺势攫住她手腕,她挣脱,他就往狠里掐。
掐到徐百忧疼得皱眉,扬起隐隐含怒的小脸。
目光交汇处,尽是刀光剑影。
用哄的不管用,用凶的也不管用,贺关索性不再多费唇舌,拉着徐百忧疾步如飞往前走。
她腿脚赶不及,踉踉跄跄几次险些滑倒。每一次贺关总能化险为夷,不减速不停步,生拉硬拽把她拖曳起来,毫无怜香惜玉可言。
“你松手,我自己会走。”徐百忧冲着男人黑发浓密的后脑勺低喊。
贺关头也不回,打诨嬉笑:“我知道你会走,所以没抱你。”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老子还没说完。”
“我不想听。”
“不想听也得听。”
“讲点道理行吗?”
“老子乐意就是最大的道理。”
怎么他都有的说,徐百忧适时地闭了嘴,也不问他打算去哪里,将所有的注意力移回脚下的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