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几天时间,加上林霜的暗中监视,便摸清了千珏每日去相府的时辰,还有明确的用药方子。
千珏的确是个行医良才,紫微台那次薛妙妙配制的香囊,他拿回去研究,里面的成分皆是差不多,而平时煮水煎服的药剂,由麦冬、枇杷叶和生甘草,在外加洋金花。
薛妙妙心中冷然,这洋金花治疗过敏性哮喘虽有奇效,但其本身有毒,必须注意计量。
而她给千珏透露的药方,洋金花的计量已然超标,短期服用表面上有极好的疗效,实则掩盖了它的中毒症状,并有成瘾性。
若一旦断药,便会加重病情。
洋金花此味药材,宫中几乎无人用,林霜负责管理药库,以往每次千珏来拿药,她都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换计量。
除了请脉,谢皇后与薛妙妙时常在后宫遇上,她在言语中总是提到谢相的吩咐,薛妙妙自然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而去容夫人那里请脉,知道真相之后,再看肃帝那幅“宠爱”的模样,只觉得鄙夷和厌恶,但目前也只能在矮檐下,替他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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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元日祭祖大典越来越近,只剩下五日。休朝一天,薛妙妙难得有时间回怀庆堂躲清净。
走过热闹的街市,天高云淡,端的是好天气。
她还在思量着,谢相竟意外地没有催促自己行事,不太似他阴狠狡诈的性子。
推开门,只见大堂里人来人往,掌柜和学徒们正忙着抓药开方,却不见秋桐和陶伯。
本并不在意,岂料掌柜一瞧见薛妙妙回来了,不禁奇怪。
这一问之下,薛妙妙大惊失色。
掌柜的说,昨晚就有马车来接秋桐和陶伯出去,说是薛太医有事,又拿出信物,因为催的紧急,秋桐一听,便急匆匆跟着走了。
到现在还没回来!
等到傍晚,薛妙妙没有等到秋桐回来,却等来了相府的管家。
待看清了来人时,她便知道,一切都在朝着最坏的方向奔去。
管家和颜悦色,说是丞相请两位贵客到府上小聚,让薛大人不必担心。
传完话便走了,没有一句多余的内容。
可薛妙妙怎会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一夜辗转难眠,天刚破晓,她便整理了行装,一路往将军府去。
想要找陆蘅商量对策。
如今她担心秋桐的处境,更不敢轻举妄动。
谢相这一步棋,委实阴险。
将军府的门轻轻打开,薛妙妙见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宁珂面覆纱巾,一双乌黑的眸子看过来,薛妙妙此时也顾不得之前诸多矛盾,便直言要见陆蘅,又加了一句有十分紧急之事。
宁珂并没放她进门,打量了一下,冷冰冰硬邦邦的回了一句表哥有事不在府内。
见对方下了逐客令,她再问,宁珂并不回答,亦不透漏任何陆蘅的行踪。
这种态度,让薛妙妙有气也无法,临走前只好请求她一定要告诉将军,自己有事来找,务必来怀庆堂一趟,并留下字条交给管家。
她走之后,宁珂将字条要过来,说会亲自交给将军。
转过回廊,四下无人,她打开纸条,看见那娟秀的字体,便仿佛看到那薛妙妙那张清丽姣美的面容。
她几下将纸条撕碎,扔到了池塘里。
晚间陆蘅回府,她对白日里薛妙妙到访之事绝口未提。
却说薛妙妙在将军府门前徘徊许久,午饭也未吃,直到下午,仍不见踪影,这才心急如焚地离开。
秋桐和陶伯两人生死未卜,系于自己一身,每多等一刻,他们的危险便更多三分。
日头一点点西沉,只余一丝暗淡的辉光。
薛妙妙只身往相府而去。
管家开门见到她时,并不显得惊讶,仿佛早在预料之中。
藏书阁中,谢相依然坐在那个位置上,含着慈祥的笑意,望着面前略显仓促的小人儿。
但意外的是,她样子虽显疲惫,眸光却是清明。
并没有乱了阵脚。
“若无他事,还请让秋桐和陶伯随我回家,怀庆堂的事务不能少了他们。”薛妙妙又往前走了一步,一点一点对上谢相带着审视的面容,“我们之间的约定,和他人无干。”
此时此刻,薛妙妙仿佛第一次看清他的眼,以往总是藏在各种伪装之后的眼眸,竟是阴鸷透骨。
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而非朝中人人交口称赞的贤相!
谢相捋须一笑,“我怕女儿你太不听话,这才给你施加些压力,也好早些完成你母亲的遗愿。”
有什么东西,被他放在桌上,薛妙妙拿起来一瞧,竟是一截断发!
秋桐的…
强忍住心中的愤怒,她问,“要如何,才能放了他们?”
“把宝图交到我手上,保他们安然无恙。”
薛妙妙握住那一截断发,缓缓坐下来,与他隔桌对视。
“祭祖大典当日,我会趁机拿到宝图,若秋桐有丝毫闪失,你便永远也别想看到了。”
谢相拿出香囊,在鼻子下使劲嗅了一阵,面容渐渐变得平静。
“你这性子,倒是很像你母亲。”他眼神微微迷离,而后凝视过来,“若你没有兑现承诺,那么,世间将再无他们二人,怀庆堂也该关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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