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是生命。
一想到旁人的性命握在自己手中,秋桐瞬时觉得胸腔激荡,油然而生的自豪,也顾不得疲累。
两人齐齐配合,许久之后,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产妇的出血终于越来越少。
酸疼蔓延到整个手臂,然后顺着腰、到达双腿。
“不用切子宫了,咱们把她从鬼门关抢了回来…”薛妙妙疲累却亮如星子的眼瞳眨了眨,看着同样满头大汗的秋桐,“合作愉快,诊金我会分你一半。”
在这样高强度的手术之下,所有人皆是筋疲力尽,这句话无疑是漫长冗杂中的一点轻快的调侃。
秋桐咧开嘴,声音干涩,“你说的,一会儿可不能反悔。”
“好。”她只回答了一个字,便又专注于关腹缝合的工序上去。
等到手术完全结束,夜色彻底沉入无边暗宇,没有一丝星光。
来时大约是酉时,经历了层层难关,已经到了丑时。
缝完最后一针,仿佛压在身上的千斤大山呼啦啦倾塌碎裂,薛妙妙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手中的柳叶刀掉在地上,累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精神和□□的双重高压,令她这副小身板几乎承受不住,只有靠着墙壁的支撑才勉强坐着。
床上的产妇闭着的眼皮下头,眼珠开始微微转动,而后全身渐渐恢复知觉,将要转醒。
眼皮沉重,似有千斤压在上面,一星半点也睁不开。
秋桐在耳边说了什么,听不清。
她晃了晃自己,然后身子一轻好像…好像被谁抱了起来。
怀抱中有清温的香气,淡淡的像是夏天里的荀草,让她的心神全然放松,昏昏沉沉过去。
再转醒时,天光已然大亮。
薛妙妙用手遮了遮眼皮,愣神片刻,坐起来环顾着周遭陌生的环境。
手下床上铺着温软香芬的被褥,菱花锻的枕头和被面儿,一抬头,床帏上的流苏就扫到额头上。
她浑身一动,就散架一样的疼,尤其是一双手,十根指头现在连弯都弯不得了。
昨晚实在是劳累过度,竟然没有来得及监护产妇转醒,就累的昏了过去。
想来也是,从前在医院做手术,一个剖宫产至少要配三名医生,还不加巡回护士等等。
门被推开,有脚步声靠近。
清眉秀眼的小姑娘端了饭菜进来,小丫鬟模样,笑吟吟的,“薛大夫辛苦。”
薛妙妙问,“现下几时?秋桐可也在府上?”
丫鬟摆好饭菜汤羹,“巳时刚过,秋桐姑娘先回医馆去了。”
掀开被子下床,这一垂眸,薛妙妙猛地一惊,她反射性地双手紧紧握住领口,身上的衣服已是焕然一新,并非昨天穿来的那套棉布长衫!
手下丝滑柔软的料子,是娟白的色泽。
薛妙妙微微颤声问,“是姑娘替薛某更的衣?”
丫鬟掩袖一笑,“主子将薛大夫抱回房间时,满身是血污,就吩咐让奴婢拿件替换的衣裳,奴婢也不知谁换的。”
薛妙妙身子一歪,咚地一声磕在床柱上。
丫鬟连忙伸手去扶,“薛大夫可是病了?”
薛妙妙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颓然地坐在床边,脑袋发空,脸颊发胀。
没想到自己苦苦隐瞒的女儿身份,竟然就这么被人发现了…
枉费整日裹胸都勒出了於痕,身子什么的都被男人看光了!
紧紧捂住脸,只是想一想就觉得无比的后悔,何况对方还是个有妇之夫,都说喝酒误事,自己这一晕也晕的够了。
这么一想,心虚的很,就连抬眼看小丫鬟的眼神也怯怯的,生怕被人说三道四。
只是那小丫鬟毫无异样,临走前,“主子说请薛大夫饭毕,去书房找他。”
心中咯噔一声,简直要心如死灰。
悻悻地应了声,一顿饭吃的惴惴不安,也没尝出任何味道。
不断回想着小丫鬟的表情,薛妙妙放下筷子,怀着壮士断腕的悲壮心情往书房走去。
从他给自己仍然换上男装,还有丫鬟的言语上推断,卢公子应是还没有将自己的身份揭穿。
怎么说也是他家妻儿的救命恩人,应该不会告诉旁人…
越想越乱,站在门外踌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戛然而开,傅明昭放大的俊脸出现在眼前。
吓得薛妙妙往后一缩,不敢和他对视。
“薛大夫辛苦了,主子在里面等你。”他说话时表情自然,没有不寻常的地方,薛妙妙这才绕过他往里走。
刚到门前,又被他拉住手臂,吓得她反射性地连忙甩开,傅明昭一头雾水,“昨天的事情…”
“你也知道了?!”薛妙妙惊恐状,难道卢公子…已经告诉了他?
傅明昭挑眉,“当然知道,薛大夫医术精湛,妙手回春救回母子两命,傅某正是要像强行挟持你来府之事道歉的。”
长松了口气,薛妙妙大无畏的摆摆手,“我很记仇的,不过这笔账就先记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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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光线透亮,窗明几净,只是一进屋就感到了一丝凉意。
原来这么冷的天气,这卢公子的书房竟没有点炭炉。
怀着忐忑又复杂的心情,薛妙妙正在想着怎么样和他商量,能替自己保守这个秘密。
“薛大夫可有歇息好?”玉质一般好听的声音低沉着从右面传来,她一回头,就看见了坐在书案前的卢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