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溪小声道:“别问了。”
谁都看得出来,贺大侠此刻面色不大好。
贺知湛是出了名的慈悲心肠,从他接济小乞丐一事便能看出,现下他知晓自己亲手将一个姑娘变成了孤儿,心中怎会没有一点波澜。即便她的父母是魔教中人,害人无数,可那小姑娘被生下来是无辜的,或许她并不想生在魔教,或许对她而言,别的都不重要,重要的仅仅是失去了爹娘。
一阵沉默。
暖香阁的‘妈妈’和‘老鸨’跑了,剩下的姑娘面面相觑,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王成趁机道:“各位姑娘从此没了去处,不如到县令府,爷绝不会亏待你们!”
“……”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惦记着姑娘。
展眠挡住王成的视线,正色道:“你若想要姑娘跟你回家,便娶了人家,正妻也好做妾也罢,只要人家愿意,谁也管不着你。但若你再是像从前那样搞个‘后宫’出来,就别怪我们守不住嘴,说给庐阳的城主老爷听,你一个小县令月奉全拿来买姑娘,这官位还稳得住?”
王成一听官位不保,立马收回目光,怂怂道:“姑奶奶说得极是,我再也不敢了。”
再回到永宁村,李大娘和阿刚就在村口张望,展眠想好措辞,将前因后果给他们说了一通,当然隐去了二花是魔教中人这一段,只道她是外地来的,开了间花楼,并非被掳去云云。
李大娘一开始完全不信,觉得他们是认错了人,直到展眠将二花的模样描述了遍,李大娘才惊诧道:“当真如此?!”
阿刚显然也是懵了:“二花妹妹,竟然给县老爷……”后面的话,难以启齿。
总归还是让关心二花的村民接受了这个事实。
虽然有些荒谬,反应过来的阿刚还是将打包好的吃食给了弟子们,还偷偷给李静娥塞了肉夹馍,被温明赋发现,又是一番调侃。李大娘也把自家的好东西拿来,道:“没想到是个乌龙,麻烦各位了。”
众人从永宁村出来,去了县城,租了两辆马车继续前往庐阳。
马车上,贺知湛开口:“二花年纪尚小,周岚便派她执行任务,不知还有多少跟她同龄的人被飞鹰教掌控着。”
李静娥道:“那飞鹰教教主段林乃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恐怕三岁孩童,他也指使得了。”
听到‘段林’二字,方辞舟眉微挑了下,靠在角落,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温明赋默默看他一眼,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贺知湛道:“抵达庐阳后,先到寺庙去一趟。”
话落,他揉揉太阳穴,有些疲惫的模样。
当初天玄教数千人,若是没有正道人士帮助,贺知湛是怎么也灭不掉他们的,肉/体凡胎又非天神下凡,怎么可能以一己之力覆灭全教?
这样的传言,不是从正道人士嘴中传出的。
飞鹰教一边大肆宣扬贺知湛有多么厉害,一边找到天玄教教徒留下的后人,激发他们心中的仇恨,让他们全都站到正道的敌对面,心智尚未成熟的孩童,也被他们教化成是非不分的恶魔,从此心甘情愿为飞鹰教杀人放火。
贺知湛看了看车窗外陡峭的山道,一望无际的天边,心中微叹……
大松的少年,是该站起来,有所作为了。
两天后,快跑断腿的马儿终于得以歇息。
他们到了——贺知湛曾与小乞丐一同待过的寺庙。
但……寺庙已经成一地渣了。
贺知湛袖下的手紧握成拳,眼里有隐忍的痛色。再来到此处,他仿佛还看得到小乞丐们抱着他腿欢笑的模样……
来往的路人中有一个道:“哎,你们是来上香的?外地的吧,再往前走不远就有香火好的寺庙,这儿死了人的,不吉利,快走吧。”
展眠拉住他道:“这位兄台,这庙为何毁了?”
那人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道:“小妹妹,这庙是城主大人吩咐烧毁的,听说这里前不久发生了一起命案,死了好多小乞丐,大家都要求找到真凶,城主大人一时顶不住压力,对外宣称有妖邪作祟,命人烧了这庙。”
展眠:“城主大人这般迷信?”
那人道:“可这事真的邪门儿,什么高手能杀人于无形之间?!我听说那群小乞丐死前跟着一个白衣公子,他们死后白衣公子就销声匿迹了,要真是人杀的,那肯定是那白衣公子做的!”
众弟子闻言一齐望向贺知湛。
白衣公子,说得不就是贺大侠吗?
“胡说八道。”展眠拧了眉。
贺大侠分明在小乞丐们死后守了三天的庙,怎么会是销声匿迹,这些人都是睁眼瞎吗。
瞧展眠面色突然不善,那人竟感到一阵心虚,讪笑:“我也是听说,真相是什么样,我也不知道啊。”
展眠追问:“你是听谁说的这些?”
那人“害”了一声,煞有介事道:“不是听谁说,是大家都这么说,凶手不是鬼怪就是那白衣公子,还有的说白衣公子就是山上邪魅呢!”
展眠也不想再听这人说了,抱拳道:“多谢兄台告知这些。”
那人摆摆手,“客气了,顺便说说而已。”
那人同伙伴走了,展眠转身对贺知湛道:“贺老师,您别放在心上,许是有人在散播谣言,待将凶手抓到,自会还您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