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涅辰淡定地点了点头,跟着桑乐往大厅去了。
顾府上下乃至整个崇观城的百姓,都对顾将军的载誉而归感到喜悦,除了桑乐和顾涅辰,并未有人质疑这顾将军的真假。
毕竟这顾将军从帝都而来,拿着圣上亲自颁发的圣旨,圣旨上对他卧薪尝胆深藏敌营十年,拿回重要情报歼灭敌人等事赞不绝口。
对崇观城的百姓来说,这圣旨大于天,那便是真相。
只是他们不知道,圣上也只是一介凡夫俗子,难免会被邪祟迷惑。
去城门迎接的马车上,桑乐一直沉默不语。
她一开始不明白为何这邪祟要纠缠顾夫人十年,如今还要变幻出一个顾将军光明正大地出现。
照理说一个邪祟吸食普通人的精魂,完全用不了这么多时间。
那只有一个可能,他的目的不是顾夫人,而是有龙太子精元的顾涅辰,至于为何迟迟未下手,桑乐还不得而知。
不管怎样,她现在要做的还是保护好顾涅辰不被邪祟所害。
或许是为了天劫安排必须她亲手杀了他,或许是为了别的......
“别紧张。”顾涅辰坐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嗯。”桑乐心情沉重。
崇观城万人空巷,百姓得知顾将军即将回城的消息,纷纷携家带口将城门主道两边围满。
百姓向来十分爱戴这些为他们挡在前面负重前行的人,这顾将军自然是整个城中百姓心里的英雄。
桑乐从拨开马车窗帘,见路边的百姓各个笑逐颜开,心中更不是滋味,只希望这邪祟不要再伤及无辜。
可总有那么几个特别的存在,就像当年在醉香楼里嚼舌根的那一桌少年一样。
他们冷漠地讨论着这件事,不论是顾将军战死还是回归,于他们而言都不过是谈资而已。
如今他们关注的自然是因顾将军之死而痴傻了的顾涅辰——
“你们说,这顾涅辰当年因为顾将军战死受刺激变得痴傻,如今顾将军完好地回来,他的病可会好?”
“这谁知道,我看啊,这病拖了十年未见好,哪能如今说正常就正常?”
“对对对......跟我所想极似,我现在就想知道顾将军回来一见自己唯一的儿子成了个一问三不知的傻子,他会是什么个模样?”
“会不会也跟着傻了?哈哈哈哈......”
顾家的马车从那几人身边缓缓走过,许是知顾涅辰痴傻不懂,他们也并未降低声音。
桑乐听得火气噌噌噌往上蹿,若不是顾涅辰牵着她,她就会掀帘下车给他们一番教训。
太过分了!
这些凡人的心肠为何会如此硬?
难道他们真的这辈子都不会经历亲人间的生离死别?
即便是顾涅辰并未真的如他们所说一夜痴傻,但他幼年丧父是真的,他父亲尸骨未寒也是真的......
桑乐攥紧了拳头,也感受到身边顾涅辰的隐忍。
她忍不住将手从他怀里抽回,没多想就抬手捂住他的耳朵。
“你别听。”
桑乐矮一些,便微抬起身子,手附在他双耳上与他对望。
这十年来,身边众多像刚刚那些百姓一样的人,觉着顾涅辰痴傻什么也不知,于是在他面前从未有所顾忌,话语也从未分过轻重。
每每那些他为了伪装只能默默听着的时候,他便想自己若是真的痴傻或许也好。
傻子听不懂这些恶言恶语,反倒是快乐的。
十年来的磨砺,他早就对这些恶意产生了极大的忍耐力。
可是今日面对桑乐的担心,看着她因为愤怒发红的眼眶,他的所有坚韧和隐忍霎时间溃不成军。
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动着,一阵阵地抽动。
他想把眼前人揽进怀里的想法比任何一次都浓烈。
正巧这时马车一个不稳,轻轻晃荡了一下,将桑乐推进他的怀里。
猛地一扑,桑乐轻轻放在他耳边的手从一旁错开,伸到他后颈交叠在一起,整个人圈在他身上。
她的鼻尖蹭上他的喉结,感受到它猛地上下滚动,下一刻就被圈住的人紧紧地揽住后背抱住。
“桑儿......”热气喷在耳廓,她似乎听到了他的哽咽声。
“嗯,我在。”
桑乐的心此刻不受控制地颤动得厉害,比马车前行的波动还让人难耐。
顾涅辰越抱越紧,一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桑乐也不想挣扎。
放在他后颈的手拂上他的发丝,轻轻地顺着,无声地安抚。
马车很快就到了城门口。
看守城门的将领是当年顾将军的部下,现在崇观城的兵力由解府代为掌管,他也就归为解府的人了。
不过这将领对顾将军还是一片忠心,见顾家的车马一到,将领匆匆从城头下来迎接。
顾涅辰和桑乐跟着他走上城头,便见城门外护城河那头,一队人马浩浩荡荡从边郊而来。
马蹄扬起尘土,烟尘滚滚,人马前后大举着“顾”旗,不见敲锣打鼓但马匹上系着红绸,随风飘起彰显着喜气。
这看上去,一切正常,并无异样。
“顾将军”正骑马走在人马的最前面。
人马渐渐接近城门,桑乐才看清了他的模样,和昨夜所见十年前的顾将军模样不同,这是十年后顾将军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