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婉有些惊奇地看了沈淮安一眼：“会吗？”
沈淮安轻叹了口气，他披衣起身，似乎并不想答薛婉这个问题。
薛婉却颇为惊讶道：“我以为你那时对我……”
有些话，她并未说尽，但二人却都是明白的。
一直以来薛婉都以为最开始沈淮安对她的热情多少是有些企图的，毕竟那时候他是小兵，而薛婉好歹也是官宦人家。
别说是京中旁人，便是薛婉自己，都会觉得沈淮安是不是对自己有利用的心思。
薛婉还想追问，沈淮安却下意识地不想再提此事，他转身推门而出，要丫鬟们把煎好的药端进来。薛婉见此，只好罢休。
那日入夜，薛婉又做梦了。
金陵城。战事刚刚结束，空气中仍弥漫着血腥气和烧焦的味道，街上行人寥落，远远可见偌大的金陵行宫火势仍未扑灭。
李政已葬身火海。薛婉骑着马，走在大街上，百姓都闭门不出，只有士兵来去匆匆。
她穿一袭铠甲，着男装，火红的披风迎风飘散，身后跟着两排士兵小跑入城。
之前攻城，沈淮安带着先锋打头阵，另选了一队精兵要薛婉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这样的策略从漠北到江南，已有数次，薛婉带兵谨慎，思路敏捷，沈淮安的部下都十分佩服她。
“夫人，这一回没捞着仗打，功劳都被那些小子们抢去了，不甘心啊。”
薛婉一笑：“你们如今各个都功劳在身，还差这一点，都等着封赏吧。”
众将士嘻嘻哈哈笑起来。
时间久了，薛婉和沈淮安的心腹们也混熟了，军中的大老粗也不懂什么男女大防，只知道沈将军这位夫人本事了得，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领兵打仗不成问题。
这队人一路冲到李政的行宫前，便见沈淮安正带人在救火，见他们来了，便挥了挥手，让士兵们一起去，自己则翻身上了薛婉的马。
二人共乘一骑，立在宫门前。
“皇上下旨，要调我进京了。”沈淮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薛婉没回头，下意识问道：“回京城做什么？”
她喜欢金陵，之前便一直追问沈淮安，可不可以留下驻守。在外头呆了这些年，纵然辛苦些，薛婉却习惯了，不想回到京城，受那拘束。
“自然是封侯拜将。”沈淮安笑了笑，神色间阴郁又桀骜，“阿婉，日后再没人敢瞧不起你，我要让那些笑话你的人都看看，你当年嫁对了人！”
薛婉却迟疑片刻，小声说：“我不想回去。”
沈淮安怔了怔：“什么？”
薛婉迟疑了片刻，才摇了摇头：“没什么。”
这之后她不再多言，许久，沈淮安才继续开口：“李昭命我来金陵接一个女子，叫绿绕。”
薛婉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然后呢？”
“她是李昭赐给我的。”沈淮安声音嘶哑地说道，“皇帝的赏赐，不能推辞。”
薛婉的神色渐渐变了，她瞧着沈淮安的脸，轻轻点了点头：“知道了。”
“你不想说点什么？”沈淮安盯着薛婉。
薛婉瞧他一眼：“我若与你闹两句，你便能抗旨吗？”
“不能。”沈淮安迟疑片刻，说道。
“那便是了，人收了吧，余下的我来安排。”薛婉懒懒答道，而后才小声嘀咕，“所以才不想回京城啊。”
此后数日，沈淮安和薛婉再未提及此事。
只绿绕很快便被李政的人送了过来。
薛婉见着她时，她在客栈的厢房，见薛婉来了，忙起身规规矩矩地站好。那一看便是花了心思养起来的女子，样貌极好，浑身上下都带着京中闺秀的涵养，一颦一笑之间，丝毫不像个瘦马。
“夫人。”绿绕柔柔地开口，行了礼。
薛婉瞧着她，心中更是一阵烦躁。
“夫人定然是不喜欢我的。您陪沈将军出生入死多年，这才方有了些起色，眼看就要回京得封诰命，却偏偏有我这般横杀出来的程咬金，实在是叫人生气。”绿绕轻声说道，神色间似笑非笑。
薛婉脸色微变，一字一顿道：“你应当自称奴婢。”
绿绕笑了起来：“奴婢遵命。”
“好好在这住两日，待大军开拔，随我们一同入京。”薛婉不想理会她，转身便要走，绿绕却先开口。
“夫人还是对奴婢客气些，在沈将军面前，也多美言几句，他在陛下那里是推辞了数回的，若是叫人知道，那就是抗旨不尊。”绿绕声音清冷，“多年靠命赚下的军功，总不能就这样毁了。”
薛婉不停，反而加快了脚步。
启程回金陵那夜，沈淮安和薛婉宿在客栈里，临睡前，他小心翼翼问道：“那个绿绕，你准备如何安置？”
薛婉睁开眼睛，看着沈淮安，她指甲深深扣在掌心，刺的生疼。
“自然是你说了算的。”她勉强笑了笑，“等回了京城，在沈宅给她留一个院子，若你喜欢，便安排个靠书房近些的。”
沈淮安愣了愣，大约是未料到薛婉会这般说，不禁呆住了，半晌不曾应对。
“你觉得我会喜欢她？”沈淮安缓缓问道。
“那谁知道。”薛婉小声嘀咕着。
“我若喜欢，你便给我置办吗？”沈淮安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