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钧今日穿得非常的雅致,一身淡青色侍读学士服,头戴玉冠,眉宇如远山,清隽温润,从后堂走出来的时候,犹如一杆朝气蓬勃的青竹,行走之间是无限的写意风流。
丛安刚才乍一看,甚至以为看到了一位神仙中人。
这副好相貌,自己比不过,实在太正常了!
不过一时的惊艳过后,丛安冷静下来,想到什么,又小声嘟囔起来:“你长得好,就别用这么久的时间收拾了吧,总要给我们这些普通人一点活路,我还没娶妻呢。”
温钧瞥他一眼,心里无语道:“废话少说,走吧。”
丛安也就说着玩,缓解第一日上班的兴奋和不安,闻言立刻住了嘴,神情期待忐忑地跟上了温钧。
两人乘坐同一辆马车进入皇城,在东门方向停下,然后下马车,和一众赶着来点卯上班的同僚步行经过六部,穿过漫长的青砖路,到达翰林院前门,各自分开,进入自己所在的衙门。
翰林院在皇城最东边。
翰林职掌制诰、史册、文翰等事务,严格意义上来说,属于天子近臣,和现代的秘书差不多,工作主要以考议制度,详正文字为主,备皇帝顾问。碰上大政事、大典礼,还要负责召集诸臣会议,同时拥有议论权,是每一届进入官场的学子们最期待得到的职位。
轻松,制式,容易出政绩,还能常常见到皇帝,一旦入了皇帝的眼,破格提拔不在话下。
对面的庶常馆里,不知道多少进士都在羡慕一甲。
温钧到的时候,榜眼孔丰易,探花陈子安都已经到了,正在大堂里坐着办公。
见温钧掐着点来,不等其他人开口,两人先有了反应。
孔丰易甚至直接站起来,不客气地冷嘲道:“状元郎就是不一样,请假最久不说,还如此准时。”
他们这些进士等人,都是早早地赶回去老家,祭祖之后就匆匆地回京城销假入职,只有温钧,请了三个月的长假,在家里慢吞吞地建牌坊,来了京城也不入职,好不容易入职还掐着点来,一副不上心的傲慢模样。
偏皇帝每回来翰林巡视,都会问起温钧何在。
孔丰易本就眼红温钧得了状元之位,抓心挠肺想要找温钧的小辫子,皇帝问一次温钧,他就在心里给温钧记一笔,一直等着温钧来了,好好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以后认清自己。
他自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他早入职一个月,早已经摸清了翰林院上下的情况,就算温钧品级比他高两级又如何,翰林院里的人给不给他面子都还说不定呢。
这不,温钧第一天来,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他这番得理不饶人也是理所当然了。
一旁的陈子安看了看温钧,又看了看孔丰易,看出一点意思来,笑嘻嘻道:“温大人第一天来,又是我们的上司,孔大人,你这番话可太不友好了。”
不理孔丰易,他上前揽过温钧的肩:“温大人,不如由下官为你好好介绍一番翰林院可好?”
温钧扫了他一眼,颔首默许:“也好。”
孔丰易此人出身旁系,目下无尘又心高气傲,一朝得势便咄咄逼人,温钧本就不打算和他深交,琼林宴的时候装一装就算了,这会儿非要选一个亲近的同僚,他属意的也是陈子安。
两人无视了孔丰易,在翰林院里走动起来。
陈子安还带着温钧去看了他的办公室,作为侍读学士,温钧拥有自己独立的屋子,里面一应俱全,另外两个小吏以供驱使,一些小事都能交给这两人去做。
温钧有些意外,非常满意这份公务员待遇。
陈子安顺利讨好了温钧,也是神情轻快,指了指孔丰易的方向低声道:“温大人不用理会这人,他是被追捧给迷花了眼,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温钧挑眉:“嗯?”
“唉,人家命好,户部左侍郎孔大人,是他的族亲,正三品大员呢。”
温钧点头,原来如此。
怪不得孔丰易殿试前后还能装模作样,现在入职了,反而暴躁起来。
不过户部可管不到翰林院上头,翰林院对接的是皇帝,温钧并不在意一个户部左侍郎。
接下来,在陈子安的带领下,温钧依次认识了和他同品级或者低他品级的翰林官员,又在陈子安的建议下,去见了几位上司。
除去两位大学士,翰林院里就王莫笑的资历最老,品级最大。
底下的人不知道温钧和王莫笑的关系,其他在翰林院里待了数年的老油条还能不知道吗?再加上王莫笑早有暗示,所以大家对温钧都是十分的客气,就算和王莫笑有恩怨的,也没有大咧咧发泄出来的,最多也就面和心不和地笑眯眯点头,将人送走,关上门再来议论。
于是不明所以的底下官员就看见温钧和所有官员都相谈甚欢,对视一眼,虽不明所以,却暗自站了队。
就像温钧能够想到的那样,他们也能想到,户部可管不到翰林院头上。
与其去讨好关系远在户部的孔丰易,还不如和这位前途远大,皇帝念念不忘的新科状元好好相处。
状元郎的品级高他们两级,和他打好关系,绝不会有错。
与此相对的,既然要和温钧打好关系,面对挑衅温钧的孔丰易,大家的态度也微妙地变化了。
可怜孔丰易还在做着美梦,自以为下马威能叫温钧掉了面子,从此失去在翰林一众官员里的威信,被他打压。却不知道,就在他面前,温钧已经融入到了其中,甚至轻易将他那薄弱的关系网撬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