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下红了眼的朱雀根本听不进去,很快,她宽大的翼展便触到了结界的金壁。她心下一横,继续膨胀真身,通体上下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压迫,让她很是痛苦。
可她一定要出去!
孟阙,等我出去了,今天这笔账,我定要和你好好清算!
眸中焰火更甚,朱雀仰天,长而尖的喙部张开,发出一声尖利的啼鸣。那鸣叫震耳欲聋,响彻整个冥界,吓得忘川河上游来荡去的食魂恶鬼都纷纷沉了下去。
在楚离的印象中,仙子始终是娇纵可爱的,他还从未见过她生气发怒的样子。不想今日一见,竟是这般的慑人...
南袖只觉得自己骨头都要碎了,仍是咬牙坚持着,直到结界顶部忽然传来破裂之声...她大喜过望,也忘了浑身伤痛,调整角度,专攻那一丝裂缝。
“咔嚓——”一声,金壁如明黄琉璃一般的破碎,化作点点金辉消散,朱雀终是破空而出。
但很快,便落回了地面。
再无力维持真身,南袖化回人形,趴在地上疼得起不了身。
疼啊,真疼,每根骨头都疼的要命...强行冲破结界,千髓百骸都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她疼得受不住,竟呕出一口血来。
楚离见状大惊,连忙赶去将她扶起,自她后背向她输送灵力。
“你怎么这么...”这么傻?
他又惊又痛,一时竟找不到言语去形容,孟阙设下三道阻拦,昏睡诀是第一道;这龙之结界是第二道;而第三道...
便是他。
“放开我。”南袖无意领他的情,只一心去找孟阙,去找那个说好会守着她哪也不去,却狠心丢下她的无情的人。
“你出不去的...”楚离凝着她的背影,神色复杂,“幽冥界有忘川环伺,还没等你走出去,便会被河中恶鬼吞食。”
闻言,朱雀的身影也只是略有停顿,继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剩楚离阖眸叹息,这究竟,是为何苦?
何苦要瞒,何苦去追,何苦不相爱,何苦不相守?
苦,肯定是要吃苦的。
天下万物,芸芸众生,要想谈情,必得吃苦。
为何?为何要吃苦?
因为,因为尝过了甜头啊...
她恍然想起那个教她习字的早晨,有人剜了一勺甜甜的桂花糕塞入她口中...那种甜头,一旦尝过了,便食髓知味,再也忘不掉了。
苦啊,真苦...南袖伫立在一望无际的忘川河边,终是绝望地落下泪来。
孟阙,你真是,真是用心良苦啊...
恶鬼不辨美丑,不分善恶,它们在岸边虎视眈眈蠢蠢欲动,只管拖住渡河的任何生灵。那红衣仙子为何立在岸上,又缘何泪流不止,都与恶鬼无关。
“小红,”不知何时,楚离已来到她的身后,“没有奈何桥,你是渡不了忘川的。跟我回去吧,孟阙办完了事,就会回来找你的。听话,跟我回去!”
“上次一走,是三天,这次呢?这次他要走多久?”南袖摇头,“我等不及,等不及了...”
说着,她慢慢向河边走去,河里的恶鬼迅速聚集,个个凶相毕露伺机而动,只等仙子下岸来。
“南袖!你在做什么,你回来!”
楚离大惊,然为时已晚,南袖义无反顾地,一只脚已经踏进腥黄的河水中,一群恶鬼便急不可耐地扑上来啃食。
几乎瞬间,血色便在水面蔓延开来,楚离惊惧交加,目眦欲裂。
“好!”他只能妥协,“我这就打开奈何桥!我放你走!...”
话音未落,楚离一挥袖,长桥凭空浮出。南袖收回血痕累累的左脚,她拒绝了他的搀扶,咬着牙一瘸一拐地登上了桥,只侧首说了句“谢谢”。
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目送那一抹绯红消失天际,楚离久久不能回神。
他是有点喜欢她的,带着些许玩味与欣赏,但若说要做到这般的奋不顾身,他是不肯的。若情让人如此失控,他宁愿,永远不要动情。
正遐思着,只听“喵喵”两声,低头一看,那灵性的猫儿正歪着小脑袋,望向暗沉的天空,好似下一瞬,便要开口叹气了。
“你也不舍她离开,是吗?”
楚离微微一笑,躬身将猫儿抱入怀中,随后转身,消失于一片黑雾之中。
红衣仙子在云中疾行,她强忍一身疼痛,拖着一条残腿,却无暇为自己疗伤。她不知道孟阙要做什么,只知道她必须要立刻马上,赶去他身旁。
她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这般苦心孤诣地瞒她,定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心澄目明...心澄目明?
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个老道,真的...只是幻觉吗?他所谓的心澄目明,便是指的孟阙吗?自己真是大意,明明他言行举止都与平常有异,却还听信他的鬼话...
孟阙,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便做一回精卫,掀了你的瀛洲岛!!
心绪起伏间,不自觉已越过海岸线,那强烈且熟悉的失控感再度来袭。饶是她再如何平衡自身,仍是难敌这汪洋莫名而庞大的引力,一切术法通通失灵,她再难驾云...
无奈,只得返回岸边。
她总是停在这里,她总是望洋兴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