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说大话,这饱经风霜的砖墙恐怕一踹就能倒了。
“不过是好奇罢了。”
“好奇什么?”
“好奇明姑娘究竟好在哪里,能让京中的皇子公子举子们纷纷折腰。”他可是在为了保住自家祖屋做贡献,否则这点算不上是君子之为的想法他是死都不会说出来的。
可得到了真相的明娪看上去仍旧有可能会在震怒之下拆屋啊。
景驰已经做好了随时抓着细软包袱逃出去的准备,却见她皮笑肉不笑问道:“那景公子如今找到答案了没?”
“明姑娘灿如春华,姣如秋月,芝兰玉树,知书识礼,宜室宜家……”
“够了!”
幸好明娪喊停,不然景驰再也多想不出一个赞美之词了。
明娪抱膝而坐,嘴角向下的趋势十分明显。她虽然不打算拆屋了,但是还在生闷气。
可惜肚子不争气的叫唤起来……
是啊,她都一天一夜没喝水吃饭了,如今还在这破房子里受气。
“那个……明姑娘要不要喝点粥?”景驰不知从身边何处举起了一个海碗,内里的粥冒着热气,很是诱人,“方才你醒来之前,刚刚在火上热好的,如今正好放温了的。”
明娪一面继续生气,一面勉强接过了碗来,仔细一瞧,里面莲子、花生、松子一应俱全,一看便都是腊八节时做粥剩下的材料,香气四溢颇为诱人。
算一算日子,今日都腊月廿八了。明娪狐疑,这祖宅中无人,有谁会留下腊八粥的材料?
“这粥是哪来的?”
“镖队的弟兄们临走前留下的水和米。”
“你不喝?”
“你饿了许久,你先喝吧。”
既然如此,她便不客气了……
在寒冷的冬夜里喝一口热乎乎的粥,大概也能让她的心情稍稍变好一些。
看她专注喝粥,景驰稍稍松了一口气,并且开始说一些别的岔开话题。
“昨晚敲晕了魏均,我们将他连同他手下那些人身上的过所文书与印鉴令牌悉数烧掉,然后当作劫匪捆去官府了。”
明娪扭过头来,吃惊道:“送官府?这样一个小地方的官府,能困住他们这几尊大佛吗?”
“困不住,可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是么?”
明娪是想反驳,但细细想想确实如此。
他们至今都不知道京城中局势如何,就算如今吵嚷着说这几个被捆住的是反贼鹰爪,也不可能有人相信,更有可能是鱼死网破。
“如今困住他们一阵,待去西安,那里道路贯通,我会尽快写信去京,告知父亲这里发生了什么。反正我们在此处遭遇皆是他一手造成,接下来的麻烦也该由他去操心。”景驰神情淡淡,明娪却感受到了很大的怨气。
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不过既然她爹都不与景家来往了,他家这本经她也就没有兴趣阅读了。
她突然想到,景驰对她如此恶劣,那么或许当初她爹如此坚决根本就不是为了官声,就是因为他家家风不正呢!
她这样想着,没有发觉自己如今盯着景驰的模样与他一般无二。
“对了,你的画。”景驰忽然抽出一个画筒,明娪的眼睛亮了。
她之前还颇为紧张的画卷,睡醒之后竟忘了。
接过了画筒,她面上如沐春风,将方才的深思熟虑皆抛诸脑后,“多谢景公子!”
景驰倒有些不习惯了,“咳,这画有如此重要么?明姑娘昏睡前还惦记着。”
“嗯。”她放下了粥碗,还在衣衫上小心的擦了擦手,才远离了篝火展开了画卷看了一眼。
景驰也忍不住好奇,眼神探了过去,看见那画卷中隐约似乎是山水,没有落款也没有题跋,不像是什么名家真迹。
明娪只看了一眼便匆匆收起画卷,“因为……这是我画给长公主看的呀。”
难得看她脸上会有如此美好娴静的神色,景驰不由愈发好奇了。
“我只听说……淳宁长公主似乎身体不大好?”
明娪叹气又点头,何止是身体不大好,淳宁长公主自幼便有弱症,成婚生子后,身体便每况愈下,如今也只能终日卧病不起,如何让人不惋惜喟叹。
见她不愿提起,景驰便也不问了。
他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对她道:“云石镇如今还是危险万分,明日天亮我们便速速启程去西安,明姑娘睡了许久,我可是疲惫得很,先去睡了。”
“等一下。”
他走到门口处,才听到身后一声充满犹豫的呼唤,明娪望向,一改方才对他的态度,反而眸含柔光的殷切起来,“景公子,你们离开京城时,淳宁她还好吗?”
“长公主府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消息传出,想来长公主应是无事。”
“那……我家呢?”
“那至少他们在宁王到京之前,还是安然无恙的……”她终于稍微放心了一些,虽然不愿,还是勉强道,“谢谢你。”
景驰轻笑一声,“我还以为明姑娘在外自由自在,想不到心中还是有所挂念的啊。”
她皱眉道:“当然了,是人就有牵挂,难道我还是那无心无肝的木偶泥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景驰皱眉,这女人变脸同翻书一样快,还是速速远离为好,于是又嘱咐了一句“留心点火”,便匆匆离开,到隔壁寒风中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