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夫人……
李兰泽在心里默默把这四个字念一遍,心脉倏然一阵刺痛,忙抬手按住。
胸口硬邦邦的,有块东西正硌手,李兰泽一怔,拿出来看后,面色愀然。
余晖脉脉,点点金辉流动在玉珏上的莲纹间,李兰泽拇指微动,划过那些陈旧的、斑驳的痕迹,往昔如潮,翻涌于心田。
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从后而来,李兰泽收起玉珏,回头。来人一袭黄裳,静立老树下,曲眉丰颊,双眸澄澈,楚楚可人。
李兰泽敛眸:“贺姑娘怎么来了?”
贺淳抿唇,走到李兰泽身边,也缓缓坐下,不答反问:“李公子的伤痊愈了?”
李兰泽不想多提,只道:“嗯。”
贺淳的视线略过他搁在膝上的手,一条红绳露在外面,不知系着的是什么。
不过,不管系的是什么,能系住他的,只能是那个人。
贺淳抱膝,沉吟片刻,睁大一双水灵灵的眼看向身边人,低声道:“李公子,能冒昧问你一个问题么?”
李兰泽摩挲着手里的玉珏,有些心不在焉:“什么问题?”
贺淳道:“许姑娘……不是你的心上人么?为何又成了那人的妻子?”
西风瑟瑟,地上落叶飒然飞舞,李兰泽放在玉上的手僵住,默然不应,贺淳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反应,心如擂鼓。
“贺姑娘可有心上人?”李兰泽反问。
贺淳一震,心脏险些跳出喉咙。
李兰泽看一眼她泛红的脸颊,微笑道:“看来是有了。”
贺淳沉默。
李兰泽道:“既有,则该知道情不可求。心悦于人,乃是私事,与对方无关。”
落日西沉,林间偶尔传来倦鸟返巢的清啸,贺淳勾着脚边的枯草,回味完这句话,悬在喉头的一颗心不住地沉下去。
“想不到……李公子竟是个痴情人。”片刻,她展颜一笑,试图打破这尴尬。
李兰泽眉峰微挑:“何出此言?”
贺淳坦然道:“李公子萧萧肃肃,淡如溪涧之月,凛若高岭之雪,来去如风,自在潇洒,不像是会深陷情劫之人。”
李兰泽哑然失笑,望着林外暮空,静了片刻,道:“平生不会相思,便害相思。”
贺淳一怔。
“平生不会相思,便害相思……”贺淳一笑,也望着林外暮空,也静了片刻,然后道,“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作者有话要说: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
——徐再思《折桂令·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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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三哥的结局做个铺垫,下章两只继续撒糖~
一波红包,给大伙拜年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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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相诀(四)
冬至前一天正午,天空突然间特别明亮。
陈丑奴立在窗边, 对白玉道:“开雪眼了。”
白玉正在捧着手炉在榻上翻话本, 闻言转头:“雪眼?”
陈丑奴向她招手。
窗外无风,庭院里静悄悄的, 浓艳的光平铺在青石砖上,白玉抱着手炉走至窗边,顺着陈丑奴所指的方向抬头。
天边流云如泄,一抹抹灿阳自云缝间漫射而下, 照耀着广袤大地。
墙白瓦青, 满空金辉。
陈丑奴道:“今日夜间或明日下雪。”
白玉转头, 斜乜着他, 他的脸也在日照下, 素白的面具泛着微光,漆黑的眼眸里春波荡漾。
白玉挑衅:“见过北方的雪吗?”
陈丑奴垂眸, 瞧清她眼里的戏谑后,骄矜地不应。
白玉虚眸,又道:“打过雪仗吗?”
陈丑奴唇微动,故作老练:“自然。”
白玉笑, 邀约:“届时跟我打一场。”
这场雪果然如陈丑奴所料,是在夜间抵达的。
次日醒来, 天地间银装素裹,白玉披上狐裘,懒洋洋踱至门前,陈丑奴立在檐外, 正抱着臂,伸脚在厚厚的雪地里十分克制地划拉……
白玉倚在门边,低声:“这么厚,新奇吧?”
陈丑奴脚一僵。
白玉笑。
微风穿苑,厚雪从枝叶上坠落,陈丑奴收脚站直,负手朝门边看来,收起那眼底的小小渴望:“打么?”
白玉知道他的意思是“打雪仗么”,心生促狭之意,故意拖延:“先陪我堆个雪人。”
陈丑奴唇角上扬,下巴朝后示意,白玉顺势看过去,一怔。
院角苍松挺立,薄荫匝地,一大一小俩雪人相偎树下,弯着眼,咧着嘴,正朝这边笑得开心。
白玉心底暖流涌动,看回雪中男人:“什么时候弄的?”
陈丑奴微笑:“猜。”
白玉扬眉。
还学会卖关子了。
“偏不猜。”白玉扭头,走上前去,在俩雪人前蹲下来。大的那个,比小的那个足足高两个头,两条树杈做的手臂大大张开,把小的牢牢护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