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咎见离音没回答,以为是她这些年遇上的为难事太多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心头便有些发沉。
“妖族大陆的事反正不急,若不然你将这些年来你历过的事一一同为师讲一遍。若是哪里受了委屈,为师总是要替你要一个说法的……”
离音一抬头,看见君无咎微沉的脸色,一下子就明白他误会了。
“没有的师父,如三师叔所说,这些年我真的过得挺好的。”她脸上带着点调皮的神色,“当年我都能因为叶家的冒犯而去盗了他们的宝库,我这样的性子,您还何须担心我会委屈自己?”
君无咎却不肯打消这个心思。
“既然你不曾受委屈,那就更该同为师讲讲这些年你的经历了。难不成你是嫌弃师父年纪大了不能理解你们年轻人,便不愿意同为师讲的么?”
语气幽幽的。
离音头皮发麻,“不是的师父,我是觉得这些事说来有些话长……”
“没事,正好咱们师徒许久不曾聚过,秉烛长谈如何?”
君无咎说着,轻轻挥了挥袖,石桌上一方茶盘雅致,两杯清茶滚烫,摆在离音眼前。
离音看着架势一下子就明白了,君无咎这是铁了心要知道她这些年的过往了。
好歹是一片拳拳爱徒之心,离音便也没拒绝。她微微放松坐姿,“行吧,既然师父想听,那我就讲一讲好了。就从师父离开葛洲大陆说起吧……”
这一说,就说了许久。
石门外的天暗了又明,茶盘里的清茶换了一盏又一盏。一室清浅的灵力光盏中,是离音清亮的声音。其间偶尔会夹杂着君无咎的问话,每每都问得格外深入,十分关注细节,几乎让离音完完全全将过往的经历整理了一遍。
新换的清茶再次上盘,离音终于讲到了古族遗迹的事,终于讲起了赵千默,也讲起了写意剑碎之事。
便是时隔多日,离音想起来,心情依然沉痛。
君无咎的声音十分沉,“凌峘赵千默……延彧尊者座下的那位?”
“听说是。”
“那便难怪了。”君无咎脸色十分不好看,“延彧尊者只有一位徒弟,他的修为不是你以为的两万年,而是七万年!以你当时望顶期的修为,只牺牲了一柄写意剑而能全身而退,已经是幸事了……”
望顶期对上七万年修为?
离音都忍不住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延彧尊者……”君无咎凝眉沉思了片刻,问离音:“这个姓赵的对你的敌意是不是来得十分莫名其妙?”
都称人家是姓赵的了……看来师父对赵千默是真的不待见。
离音心里有些囧然,回道:“我后来仔细分析过,若只是因为月盈族那个月娘,赵千默对我的敌意是有些大了,几乎是恨不能置我于死地,尽管那时候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威胁性。”
“若他是怕别人跟他竞争所谓的大渊舵手的话,那彼时有竞争力的人远远不止我一个,还有空禹妖族的琅青衍以及魔族的那两人。按理来讲,我并没有什么太过特殊的地方……”
“那便是了!姓赵的小子与你无冤无仇,更大的可能就是受延彧所指使了!呵!我说他怎么听说了渊南的传闻还能这么坐得住,原来是人家早有安排!对外还表现得如此一往情深,不明所以的人只怕真的会被他骗过去!哎呀,我怎么就这么气呢!”
见离音有些不解,君无咎深吸口气,强自按捺住心内的怒火,道:“原本妄议尊长的事我是不太愿意的,但既然他们师徒二人这样不要脸,那为师也不必替他们留面子了。”
“你有所不知,延彧他是有前科的!这些年总有人说当年之事他也许是个受害者,但如今看来,他只怕未必不知情……”
当年之事?前科?
这有从何说起?
君无咎看向离音,“此事跟你母亲有关。”
离音一下子坐直了身。
讲起与沈谈有关的往事,就不得不先讲讲渊南一族培养王裔的传统。
每一个渊南人生来都自带伴生灵植,这伴生灵植就像是新生儿的第二重胎盘一样,将其包裹其中。这幼生版本的伴生灵植会一直在母体内的伴生灵植内发育至成熟,而后便携着新生儿离开母体,以灵植的形式扎根万象森林。一直到新生儿将这伴生灵植完全纳入体内,新生儿才算是迎来了降生。
九成以上的渊南人都是这样降生的,但王裔又与大多数人不同。
渊南一族的王裔生来注定,在离音以前,王裔都是天生地养的。换句话说,除了离音之外,历来的渊南王裔都是无父无母的。
渊南族民的伴生灵植扎根之地,乃是在万象森林最中心的地带。这些灵植在扎根万象森林之前,其实是自母体内的伴生灵植里成型的。而王裔则不同,他们无需经过母体孕育,乃是天然在万象森林的中心地带生长起来的。他们生来自带伴生道兽,也自带霞光,一出现,整个渊南一族便会迎来祥瑞的异象。于是所有渊南族民便因此知道,他们新一任的王者,出现了。
王裔的孕育周期格外漫长。并且这个过程中他们格外脆弱,需要渊南全体臣民精心照顾才能平安长大。从另一个意义上讲,王裔天生地养,但几乎每一个渊南臣民,都是他们的亲人。
生来就被投注了大量的爱与期待,渊南的每一任王者与臣民的牵绊都格外深。他们大都勤政爱民,并且深受臣民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