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免还在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不慌不忙,不急不躁,还用纸擦了一遍有污渍的地方。
强迫症患者就这点不好,办个事儿时刻都得讲究,别人也得迁就他的讲究。
她目光又往门口瞥了一眼,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躲在阴影里,避在门旁边,探头探脑,跟个地鼠鬼鬼祟祟准备偷藏粮食过冬似的,偏偏还是个巨大无比的地鼠,藏都藏不住。
陈小葵想了想,拿出手机,面不改色:你在门口?
很快就有了回复。
任州回:是啊!
任州又回:你们俩怎么还不出来,磨磨蹭蹭干嘛呢
陈小葵抬头又看了一眼。
江嘉余已经走了,任免还在仔仔细细地看他的每本书,站在原地身材高挑,背影也赏心悦目。
周围过去的好些同班女生趁机在后面抓拍一张,明显是在捕捉抓拍这个一入学就全校知名众人皆知的优秀男神,只是表情各不相同,估摸着用处也不太一样。
现在这个时代,社交平台盛行,可用的交流依托也是很多的,哪里该发些什么标题内容也都肯定有对应的吸睛手法。
“八一八我那个同班高冷的冰山学霸牛逼男神”“男子收拾书包时竟专心致志观察每一本书是否有污渍”“震撼,感觉自己的爱清洁程度不配为女!”“……”
陈小葵在后面看着众人反应,一瞬间连各大平台上可能发布出来的消息都想好了,偏偏她也只是想,面上正儿八经,又不动声色地打字。
“……圣上在打扫战场。”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任州发了个谢天谢地的狗头回来。
“圣上打扫战场不要紧,一会儿别再生气就行!”
陈小葵也情真意切:“希望如此。”
毕竟任州除了从任免那里蹭作业和资料美其名曰学习——实际就是大胆誊抄细心修改,另一个目标就是瞄准她这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这边还要操心偏科的事儿,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让圣上继续受着累也挺好。
任州平时不和他们一起回家。
虽然两家住的近,但任州因为成绩过不了众人眼,晚自习下课后,又被家长强制逼着去上了个补习课,要在学校附近多呆一个小时才能回。
但任州那种对于危机总是能很快抓准要点的直觉确实厉害。
即便是在这样的前提下,为了弥补所谓不可挽回的过错,依旧跟了他们一路到校门,整个人以一种有问必答的模式小心翼翼地开启话题,小心讨好,且有意无意提到今天上课被老师表扬进步了的事实。
……真的挺像父子的。
陈小葵作为旁观者,给的评价很贴切。
任免一句话没说。
他作风就是如此,平静无波,不见起伏。
因此到最后,还是陈小葵一个人和任免坐在后座上,抱着她的书包发呆。
“葵姐,爸爸,接下来交给你了!”
任州临走前啰嗦地哀求嘱咐,走了之后,还发消息过来再次强调重点。
他们俩这边还算热闹,任免就在旁边不动声色地走,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听不到也不参与,有些慵懒的意思。
上车后,老太太的裹脚布般的消息还是不断。
任州:我哥有时候是真的很机车
任州:一定记得帮我美言啊
陈小葵没回后面的。
做不到的事情,不必许诺,何况任州脑子天生是个渔网体系,过两天,自己就把念叨着的事情给筛没了。
对于语文严谨探索和求知欲让她一下又抓到了关键词汇,但从语境推断无法得出结果。
她很直接,问:“机车是什么意思?”
任州非常诡异地停了两秒,发了个猫咪沉思的表情。
他在教室里顶着头上守晚自习老师镭射线般的目光,后悔自己手快,一边决定不制造任何可能的纰漏。
任州:哎呀,就是跟台湾电视剧学的……
“形容人行动力高,做事像摩托车一样迅猛,好词儿!”
陈小葵确实从来都不怎么看电视剧,她发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陈小葵:哦
市内最近举行大型的茶展,遇上散场时间,车不巧被堵在路上,一时半会儿动弹不得。
陈小葵一贯很能给自己找事情做。她哦完了,从包里摸出卷子,借着窗外的霓虹彩光艰难地读。
任免整个人一半在光下,一半在影中。
他的眼神凝结在正前方,像和身旁的人以及世界划出一道明显的裂痕,疏离感和压迫感都十分强烈,目不斜视。
车里是一如既往的寂静无声。
少女的手拂过耳际,把头发别到耳畔后,露出一点精巧透白的皮肤。
“——唰。”
好不容易等过红灯,车身再次启动,却又忽然停下。猛地一晃,让后座上中间摆着的东西都滑落在地。
司机赶紧柔声解释了一下,说是前面因为车辆拥堵,好像忽然出了交通事故。
陈小葵的包抱在怀里,遭殃的,只有任免随手放在中间的几本练习册。
最新的那本被摔的摊开在地上,还刚好是陈小葵脚边下的这片空地。
“……”
那问题就来了。
捡或者不捡,好像都不太好。
她避免冲突的处事原则和助人为乐之间明显又产生了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