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针露在外面的长度可以看出,落针的手法娴熟,深浅正好。此等针灸手法,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
更不可能只是凭借医书上的内容学习。
向来波澜不惊的眸子,盛满惊愕。
惊愕的除了她的医术。
还有……
刚才正好看到她行针。
手法与他,如出一辙。
就连姿势,都像复制。
聂如风走向茅厕。
心底掀起波涛骇浪。
张柠行针时,感觉到有人从门口台阶下经过,去了茅房。
最平常不过的举动,她并未有任何怀疑。
针灸结束后,张柠打算给张顺炼药丸。
家里没有蜂蜜了,村头有一户买野蜂蜜的人家。平时都是去他家买?
王兰香看到院子里的人就想骂人,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跑去村头买蜂蜜。
蜂蜜买回来后,张柠炼蜜,拌药。
捏药丸的时候,照例全家出动。
张德胜从厂棚下一堆苞米里起身,将身上粘着的苞米须揪干净,朝聂如风说道,“老哥,你歇会,别剥了。我去帮忙给我家顺子捏药丸。”
“你闺女还会炼药?”
聂如风闻着从厨房方向飘出的浓郁的中药味,克制着内心升起的各种疑问,开口。
“会,我闺女严格按照医书上的方法来做的,效果特别好,我家顺子都能扛动化肥了。”
张德胜兴冲冲的炫耀完,找了张柠买的保鲜膜手套,在厨房门口等着开工。
按照比例拌好的中药粉在一个不锈钢大盆里,温度差不多的时候,张柠说可以开始。
大家配合默契,案板支好,放捏好的药丸。
聂如风坐在一旁,看着一家人齐心协力捏药丸,充满探究和好奇的再次视线落在女孩脸上。
针法像他,炼药的功力,与他不相上下。
炼制中药丸,看似简单,其实对于比例,火候,时辰要求都相当严格。
一样掌握不好,功效都会大打折扣。
说是他的徒弟,绝对够格。
那么问题来了。
他何时收过徒弟?
聂如风揪着那一撮假胡须,百思不得其解。
他这些年,四处游历,见过很多奇人异事。
他自认为见多识广。
叶白说有个小姑娘冒充他的徒弟,他当时本来是当他信口雌黄。
可那小子说的煞有其事,说小姑娘一口咬定自己的师父叫聂如风。
他见那小子说的认真,并不像撒谎,当然他也不敢对他撒谎。
他便开口让他画出小姑娘的画像。
他知道那小子画功不错。
听说小时候的梦想是当画家来着。
后来非被那昏庸的爷爷拉着学了医。
叶白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很认真的画了张女孩的画像。
然后,他装了画像,提着自己的一袋宝贝,直接就上了火车。
听到叶白控诉这个小姑娘。他第一反应是,江湖上有人冒充他的名讳随意收徒行骗。
这次过来跟踪这个姑娘,也是为了摸清她的底细。
如果真有人冒充他收了她为徒,他定能揪出行骗者。
树大招风,如今的他,名声在外。
拜师者趋之若鹜,同行眼红羡妒。
这也是他为何乔装打扮四处游历的原因。
他做好了打击假冒者,维护自身名声的准备。却在这一刻,所有的一切被推翻。
她的针灸手法,以及今天在药铺看到的那张药方,加上她炼出的中药丸气味……
皆与他有八分相似。
这世界上或许有第二个人叫聂如风,却不可能有与他的治疗手段如此相似之人。除非他手把手的教。
只是很遗憾,这辈子,他还没碰到真正让他倾注心血手把手传道的有缘人。
这一年来,倒是遇到了两个好苗子。
叶白那小子算一个,姓何的小子也合他心意。
都尚在考验中。
此时,看着女孩恬静认真的捏药丸。
聂如风眉头紧皱,冥思苦想,不得解。
他忽而想到,曾在游历中,遇到一个自称高僧的老者,曾对他说的一段话。
他说,“云驶月运,舟行岸移,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
对于和尚的神叨,他向来嗤之以鼻。
没有谁生病是念了几句经就能痊愈的。
口口声声说普度众生,从死亡线上往回拉人的,是他一等人。
一针一术走天下。
走哪治哪。
真正意义上的普度众生。
“和尚,怎么?你跟着我,是看出我疾病缠身还是有血光之灾,不用给我搬深奥的佛经。直接讲重点。”
和尚依旧高深莫测,“你本是行医救人之人,血光之灾,暂时没有,以后会不会有,看你能否遇到帮你渡劫之人。”
“哦,何人有如此大的能耐,能帮我渡劫?”他嘲讽。
“一念愚则般若绝,一念智则般若生。”
赤脚僧人留下一句匪夷所思的话,绝尘而去。
脑海里突然想起叶白对她的描述和控诉,聂如风看女孩的眼神,变的深邃。
他轻声呢喃,“一念愚则般若绝,一念智则般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