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寨的大门酷似木栅栏,平常大部分时间都是吊起的,只有在守寨的时候放下。可没想到哈什臂力如此巨大,竟能射断吊起的大门的绳子,那绳子可是足足有婴儿小臂宽!
顾安喜脑海里百转千回,却想不到任何办法,营寨里只有这一处大门,就算有其他出路,如今追兵在后,也赶不及了。
难道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么?顾安喜绝望地想到。
羲和冲锋起来很快,可在此时,有人比它更快。
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旋风一般冲向向下掉的木门,像是冲向一道洪流。
向下掉的木门停住了!有人用□□凡胎顶住了洪流!
那人是大牛,方大牛。
这道木门何其锋锐,顶端都是被削尖以便于扎进土里的。而这道木门又何其大,何其重,乘沛然之势,断然不是人能抵挡住的。
可是方大牛顶住了,滚圆的木柱扎进了他的肩膀、手臂,甚至有些位置扎穿了。
巨大的重量把他一下就压得跪下了,他咬着牙,血便从他的牙齿中迸发出来。
羲和已经越来越近了,方大牛脸色通红,血从耳朵、眼睛如泉水般汩汩冒了出来。
他浑身颤抖摇摆,却用尽了全力,站了起来,举起了木门。
羲和像一道风一样穿了过去。
泪水一下就模糊了顾安喜的双眼,她甚至来不及反应,来不及哭喊,也来不及告别。
她猛然回头,只见方大牛依然如同巨人般屹立,他浑身颤抖,可终究没有倒下。
而在他两侧,无数个大凉士兵往外冲。
方大牛双目圆瞪,看着前方,也看着顾安喜。
他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甚至说不了一句话,做不了一个眼神。
他只是看着,就这么看着,仿佛要看着顾安喜安然离开。
“嗵嗵嗵”,有十数只箭射在他身后。
他抖若筛糠,依然勉力坚持。
“嗵嗵嗵”,又是十数只箭射在他不曾弯曲的脊背上。
他终于跪倒了,可就算跪倒着,也依然把木门支起半人高。
他的脊梁,始终没有断。
羲和已经跑远了,越过了一座山坡,她已经看不见那处城寨了,也看不见那高大的声音了。
身旁跟着她的亲卫队皆是一片默然。
今天,今夜,一个力士死了。
远处,一轮朝日,正缓缓升起。
顾安喜的眼泪也被风吹干,她的手心有一块木门的碎屑。
她面容平静,手却缓缓攥紧,木屑刺进手心,漫出血来。
顾安喜这才面容狰狞的低吼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追杀与反追杀
直到远方的朝阳已经完全升起了,天也完全亮了,顾安喜才整顿好周围零散的逃出来的大凉士兵。
左右不过上百人,这就是数千人的营寨中剩下的人了。
顾安喜觉得很是悲凉,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她没想过会这么快就再度面对哈什,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形式。上次她被哈什追杀,害了一身的伤,她也当做战争的谋略,对哈什并不算恨得咬牙切齿。
可此时不同了,她这才恍然懂得,所谓战争并不是借口。或者说,战争本身就是借口,让双方完全敌对、漠视、厮杀的借口。
现在她与哈什已经是完完全全的仇人了,她不能忘记大牛的背影,也不能忘记他圆瞪的双目、淌血的七窍。甚至她一闭上眼睛,也是大牛的那张脸,那流着血的七窍。
他没来得及说任何话,可顾安喜已全然懂得他的意思,活下去,活到胜利。
她知道哈什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会放过任何的到手机会,也不会放过任何逃散的敌人。
夜袭营寨是第一步,将里面的人“清扫”干净是第二步,若是腾出手来,想必哈什也不会介意做第三步——把她们这些残兵也追杀怠尽。
她与哈什的旧仇未算,新恨又添,但眼下最紧要的,还是逃出去,或者说,活下去。
他们还未逃离死亡的阴影。
她聚合起来的上百人,几乎都是小兵,只有一个士官。
不过想来也是,如若不是离大门近,又怎么可能逃得出来,住的越里面,便越容易死。
顾安喜竟是这群人官阶最高的,再加上她是主力突围的,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受她恩惠,便很容易地获得了统领权。
她和那唯一的士官聊了聊,对他们眼下的处境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们的处境比想象中更糟糕,他们这处营寨位处于靠近安西城的方位,属于战略性的屯兵点。安西城位于大西北偏西部,是已经沦陷的城池,也是大凉近百年来第一座沦陷的城池。
此时的前线还是在正中、正前方,双方在此开战,也很少波及到安西城这边。
营寨驻扎得与安西城有一段距离,只是一个屯兵点,甚至还没有下一步的任务,却没想到被哈什奇袭,一下就丢了。
顾安喜看着已经完全升上去的朝阳,心知苦战才刚刚开始。
而他们,只有大概一个白天的时间了。
她深吸一口气,高声道:“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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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什从营寨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他这次的奇袭非常成功,营寨内的数千将士业已全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