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天不练功,只有你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功,师傅和师兄弟们就知道了,三天不练功,看官们就都知道了。”黄大班主告诫道。
把式的一个考验是“卧鱼”,人慢慢地卧下去,直到人完全卧倒在地,整个卧鱼过程要在三十息以上,极度考验腰腿的功力。
黄大班主给新进的师兄弟都改了名字,姓到没换,阮三斤改叫阮有忠,脸胖身瘦的实地叫孙有孝,瘦旗杆师弟叫袁有义。另外两个同期的师兄,一个叫陈有礼,一个叫杨有仁。
如是又过了三个月,阮有忠同期的师兄弟已经可以上台客串群演了,就是那种从台上一闪而过,或者打两个筋斗的小角。
可阮有忠始终没有上台,一直都是在台下练,戏台子有戏的时候就在旁边一起看。
对于戏班子来说,能演戏的时节就是好时节,戏班子上上下下都很高兴,只要上台演戏,都能分到一些戏钱,就连走个过场的小萝卜丁,也能分到一两个铜板。
又是一天梨园演戏,阮有忠看了个囫囵便早早回到大通铺,给师兄弟们铺好铺,便侧躺着睡下了。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嘻嘻哈哈的声音,几个人的吵闹声混着食物的香气,一齐进来了。
“有忠师兄?有忠师兄?你睡了么?”这是孙有孝师弟。
他的嘴努努囔囔的,像是在吃什么东西。
阮有忠一下就支起了身子,“你们在吃什么?”
他看见几个师兄弟手里都有东西,烧饼、粉果,甚至还有半条卤煮的猪尾巴。
色香具有,阮有忠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见他看过来,孙有孝对他扬了扬手里的猪尾巴:“有忠师兄,你要吃么?先说好啊,只能给你吃一小节。”
旁边传来有礼师兄的低笑:“有孝师弟,刚才我想吃一口,你可是死活没给呀,怎么一到有忠师弟这里说法就不同了。”
孙有孝讪讪道:“这那里一样,你不是买了吃的么?”
陈有礼瞥了一眼阮有忠,“别人天天都有大班主送吃的呢,要你呈好心意,也不怕自己饿得慌。”
孙有孝不管陈有礼话语里的揶揄,巴巴的看着阮有忠,向他又走了两步:“吃吧?吃两口吧。”
阮有忠看着那节色泽诱人的猪尾巴,陈有礼略带嘲讽的脸庞又在他眼前闪过,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涌上心头,他一下就盖上被子捂住了头,几乎是同时,他冷硬的说道:
“我不吃!”
房间里众人一下就尬住了,杨有仁师兄出来打圆场,“咳咳,吃完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练功呢。”
陈有礼嘟囔了两声,小声的又抱怨了几句。
其他人渐渐活动起来,就在他们洗漱完准备上铺睡觉的时候,阮有忠突然打开被子叫道:
“我明天就找大班主!我也要唱戏,我也要分钱!”
他说完就又盖住了头。
“这货……”陈有礼又嘟囔了句,被杨有仁拉了下,止住了。
杨有仁吹熄了灯,一屋子人摸着黑上了铺,心思各异。
第二天,阮有忠果然早早地就找上了黄大班主。
“大班主……我、我也想唱戏。”他鼓起勇气。
黄大班主眼睛在他身上虚晃一眼,“有忠啊,你根骨还浅,再练练,再练练。”
阮有忠委屈道:“可是其他师兄弟都已经开始跑台了……”
黄大班主端正道:“你与他们不同,有忠啊,你以后是当角儿的命,当跑台的是浪费。”
这话黄大班主先前已经明里暗里说了好几次了,可都没如今说得这么确切。阮有忠忽然觉得委屈极了,他根本不想当什么角儿,他只想和师兄弟们一起跑台,一起拿跑台的钱买东西吃,他并不想与他们有什么不同。
可是黄大班主盛情确确,他又不好说出这番话了。
黄大班主勉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起身视察其他人的练功进度。
就当他站起身的时候,阮有忠突然说道:“大班主……我、我想现在就开始练戏。”
他用期盼的眼神看着黄大班主:“可以吗?”
黄大班主突然笑了:“你现在就练戏要多吃很多苦,你受得了么?”
阮有忠忙不迭的点头:“受得了,我受得了。”
黄大班主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没有再说什么,就走了。
阮有忠待在原地,恍似梦中,成了?我以后也能和师兄弟一起唱戏了?一种莫名的情绪充斥在他心里,连带着他今天练功都起劲不少。
黄大班主当天就宣布戏班子要排练一出“大戏”,秦腔《打焦赞》,这是《杨排风》里面的一幕独立戏,前面还有《打孟良》。故事的主人公就是杨排风,杨排风是杨家府的烧火丫头,其时西夏进犯北宋,威震一时的杨家将死的死,老的老,只剩下杨家女流。穆桂英挂帅征战边关,而杨排风就是先锋。
黄大班主宣布完要筹备排练《打焦赞》,大院里顿时一阵哗然。
他虽然没明说谁当杨排风,可师兄弟们的眼睛都止不住的瞥向阮有忠了,任谁都能看出黄大班主的心思。
当天夜里,寝食难安的阮有忠就想去找黄大班主,可却意外地在门前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师兄,你让有忠当角儿,是不是太早啦?娃儿还小哩。”阮有忠听出来这是林班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