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牛入海,孩子失踪了,下落不明,杖责那婆子亦找不出丝毫线索。
得知此事,蒋秀翎一下子病倒,病情来势汹汹,原来能一枪挑十名壮汉的身子垮了一半,变得虚弱无力,稍一吹风便受凉,药吃得比饭多,巾帼英雄成了病西施,三天两头捧心长吁短叹。
虽然顾四郎请了太医开药调理,可身子骨还是受损了,连着数年都未曾有身孕。
想抱孙子的老夫人在此时落井下石,送了五、六个如花似玉的身边人给顾四郎,要他为顾家开枝散叶。
好在情深意重的顾四郎拒不收用,把娇滴滴的美人儿送回老夫人的院子,并撂下狠话,终身只此一妻,永不纳妾。
老夫人气炸了,威胁说他们再不生出儿子来,便要强行除族分家,不认顾四郎为顾家子孙。
得知此事的蒋秀翎哭了一整夜,为了不让丈夫左右为难,她忍着苦涩服下极其伤身的虎狼之药再与丈夫行房。
果然一年以后诞下一子,恶语讽刺的婆婆才稍做平息。
只是孩子生下来,母子俩的情况都不太好,因为是药物强催的结果,两人时不时的就要请大夫,面色是少了血气的青白,能活几年没个定数,全看天意了。
“定一大师是你相交多年的棋友,虽然出家人不打诳语,但应你所求还是会说一、两句违心话。”人生有几个十年?她等得太久、太久了,也许下一个十年她已经不在了。
在绝望中等待的蒋秀翎不再有盼头,在四面是敌的侯府中她举步维艰,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定一大师不会说谎,即便我们是知交好友,钉是钉,铆是铆,有一句说一句。”是她太失望了才不敢相信。
“或许吧!但我已经没多少心力等下去了。”她累了,想好好地休息,不为红尘俗事烦忧。
听出妻子有些厌世念头,顾四郎面上一慌,紧紧握住她的手,“翎儿,我们还有银子,多派人去找。”
“是吗?”她眼睛亮了一下又熄灭。
“你忘了我们还有莲姐儿和真哥儿,他们还小,需要你的照顾。”他们并非一无所有。
“莲姐儿……真哥儿……”是的,她还有两个孩子,怎么能任他俩在污浊的世间沉浮。
顾四郎犹豫又小心翼翼的问:“荷姐儿和莲姐儿是双生姊妹,容貌必定相仿,我想能不能以莲姐儿的容貌画张像,让人寻找长相雷同的姑娘?”
“你是说……”她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不试试怎知成不成,死马当活马医了。”他豁出去了,不想再憋屈的活着,被人当狗打。
“……四郎,我怕。”她反手握住丈夫大掌。
“别怕,我在呢!”他是个没用的男人,连妻子也护不住,顾四郎面有怜惜和痛苦之色。
她纤细的双肩微微颤抖,“会不会害了莲姐儿?”
他面一沉,“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顾不了许多了,要嘛一家团聚,否则四房分出去,由嫡支变成旁系。”
自古嫡庶有别,嫡子所在处便是本家,享尽家族的荣耀,有本家的扶持可省下不少事,还可利用其人脉和管道,以及银钱上的帮衬,更加无往不利的做自己想做之事。
反之若为旁系则得看人脸色行事,好的升迁位置永远轮不到自己,累死累活的做事只是为人作嫁,还得倾其全力给予助力,不然很快会被无视,想借助家族上位是不可能的事,如垫脚石般不受重视。
“我受够府里的你争我夺,彼此算计来、算计去,我们想个法子外放吧!”眼不见为净。
“你不怕荷姐儿回来找不到我们又被欺负了?”没有父母在身后撑腰,下场堪虑。
“这……”她一顿。
顾四郎轻拍妻子后背,语气和缓,“这件事交给为夫去办,你养好病才是最重要的,我和孩子都需要你。”
“嗯,都听你的。”他是她的天,一生的依靠。
他松了口气,“不要担心莲姐儿闺誉不保,大不了从岳父舅兄的麾下去找一个,武官不在乎这种小事。”
她一听,噗嗤一笑,“婆婆会气死,公公会指着你的鼻头破口大骂,说你是大逆不道的子孙。”
文人向来自命清高,看不起言行粗鄙的武将,当年蒋秀翎要嫁入锦阳侯府也是一波三折,受到不少鄙视和辱骂,皆言她高攀了,不知羞耻,泥里的蚯蚓也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即便过了十数年,儿女成双,她还是格格不入的那个,融不进文人世家,始终被拒之在外。
“气就气吧!反正不是第一回……”顾四郎捏捏妻子的手,趁她心情不错时说两句打趣的话,不意眼角一瞟,看见一子一女脸色有异的进了院子,似乎有哭过的痕迹。
“进来。”
父亲一声低唤,身形略有差距的姊弟俩很慢地进入屋内,浓浓的药味一下子冲进鼻翼,让两人原本委屈的眉目更显得楚楚可怜,一副小受气包的模样。
“怎么了?”
顾清莲、顾清真一个低头,一个仰头,相视无语,红了眼眶,鼻头酸涩的轻轻一抽。
“谁要开口?”顾四郎看了看小嘴抿成一条线的儿子,瞧见他身上几个脚印和污痕,再看一眼欲言又止的女儿,怯生生地像是失去羽翼的雏鸟。
“爹,我们……呃,没事……”一想到那些人凶狠的眼神,她话到嘴边又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