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累,也卸去了平日里的盔甲与棘刺,也被这黑暗催生出一种欲望,沟通的欲望。她问:“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是我爸安排的车祸?就因为那个监控?”
周熠答:“你爸也可以证明不是他,或者交给警方来判断。”
何唯在心里哼了一声。他就是知道她老爸有所顾忌,才放心大胆敲竹杠。
“你还说我妈……”
周熠接道:“这个,后来证明非她本意,她只是想让我走。”
何唯不解:“为什么?”
“大概是为了避免发生今天的事?”他语气带了些自嘲。
何唯却是松了口气。
她想,剩下的,她会证明。
她不知道顺嘴说了出来,让那人看了她一眼。
她只知道很累,又骤然放松,顺势倒在沙发上,再也不想动了。
沙发下传来一声呼噜,更让人睡意浓重。
有人却不让她如意。“去楼上睡,泡个热水澡就好了。”
“我不。”
何唯翻个身,面朝沙发靠背,她在自己家里,爱在哪里睡就在哪里睡。
“那我抱你了?”
何唯立即清醒,人也弹起来,反应敏捷得吓了自己一跳。
也把沙发下那位惊醒了,还以为出现敌情,“汪汪”两声,奶声奶气的。
何唯本想回房躺倒就睡,才不听他的,但想一想还是放了水,泡个澡的确会解乏。然而,过于放松的结果是,就这么睡着了。
直到被拍门声叫醒,准确说是挠门,有点刺耳。
何唯看到磨砂玻璃门外的身影,是布丁,不,是烟头。
不,是乖乖。
她爬出浴缸,胡乱擦擦,披上浴袍,出门时看到狗狗仰着头,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那个硕大的眼罩,让它看起来像个蒙面怪侠,嗯,像佐罗。
她温柔地说:“本宫,不,朕封你为御前带刀护卫。”
***
这一晚,何唯睡得还不错。
醒来日上三竿,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差点以为之前几个月不过是噩梦一场。
然后,迎来一个噩耗。
有的人就是不能夸。有的狗就更是,给个虚的头衔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画室最近一直锁门,但青姨会定期开门通风。
然后,就没然后了。
何唯站在敞开的门前,有限的视野里,一片狼藉。
看到一双石膏脚,横躺着,原本是站立的,还有散乱的画纸,那是素描练习和小稿,黄一块红一块,从纸张蔓延到地面,是打翻了的颜料……
周熠也来了,也有点傻眼,但还是极力地为某狗“美言”,他说:“这证明它有强烈的好奇心,以及搜索欲。”
“……”
“不是每只狗都有这种欲~望,这很难得。”
搜什么,耗子吗?何唯拒绝开口。
嫌犯并没逃逸,听到名字后现身,变成五彩斑斓狗,嘴里还叼一只小斑马,那是个橡胶玩偶,被它当作战利品。
周熠半蹲下,变身谈判专家,试图解救“人质”,可绑匪正处于亢奋状态,拒绝交流。
周熠有些无奈道:“这说明它很强的占有欲。”
何唯彻底无语。
说的是狗还是人,是别人还是你自己?
一只狗而已,还要成精了吗?
某狗最终还是迫于某人淫威,释放了人质,可怜的小斑马布满口水与齿痕,何唯在心里替某人念台词:咬合力很强大。
她只说:“尽快给它洗个澡。”
周熠问:“不用洗胃吗?你这颜料有没有毒?”
“颜料有没有毒不知道,这狗绝对有毒。”
何唯说完转身就走,全程没有流露出一丝愤怒。
这反倒吓坏了背负着“玩忽职守”罪名的青姨。
她找来各种工具,唉声叹气,周熠的帮忙和宽慰也没能减少她的忧虑,“这都是她的宝贝啊。”
周熠扭头,看着何唯离去的背影,没说话。
***
何唯去了医院,护工正要给病人擦洗身体,这也是每日例行工作,和肢体按摩同样重要。她说:“擦脸我来吧。”
近年提倡孝道,最常见的表现方式是给父母洗脚。何天奎认为还不如敬茶,既实用又雅致。还说就算瘫在床上不能动了,也舍不得宝贝女儿给自己洗脚。不过他倒是很享受女儿给他揉揉头,捶捶肩,每逢这时都会感慨:“还是有闺女好,那些生了个臭小子的哪有这待遇?”
那些话犹在耳边。
面前这张脸,虽然不复往日荣光,嗯,仍然是帅的。
何天奎婚前几乎不用护肤品,婚后田云岚也不强求,只是在给他买的一整套洗护用品即将过期时,淡淡地说出价格,直男在震惊之余立马挨个开瓶……结果就是现在皮肤比同龄人好很多。
何唯拿起保湿喷雾,轻轻按压,觉得自己像是在浇花,男人四十一朵花么。于是打趣道:“老爸,美容觉睡的够久了,再睡下去变成小鲜肉咯。”
她低声说:“快醒过来教教我。”
“以前你愿意教,我却不愿学,现在书到用时方恨少。”
“林曦跟我说要珍惜嘉扬哥,可我该珍惜的又何止是他。”
***
傍晚时分,何唯回到家里,不知不觉走到画室门口。
已经收拾好了,尽最大可能恢复原貌,虽然她还是能轻易看出破绽。她没让自己继续“找不同”,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