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了这一杯后,老胡又谈起了别的,但话里话外还是多了几分长辈的关切。
诸如,这些年一个人在外,吃了不少苦吧?不过,闯一闯也有好处,眼界宽了,有胆识,有担当。话说回来,男人三十而立,也该考虑下个人问题,到了他这个年纪,就知道,奔波一天回到家,有盏灯,有口热茶,才是实实在在的幸福。何总的意思是,先积累些经验,瑞和集团下几十个大小公司,摊子大,需要帮手。
周熠听着,偶尔接一两句,也不表态。然后去了洗手间,催吐,对着马桶倾吐完毕,去洗手,抬头看镜子里,眼圈微红。
他扯了纸巾擦手,淡漠地笑笑。
回来后,老胡醉意更浓,又谈起风月,坦言做销售这行,应酬多,诱惑多,曾经没把持住,被外面的妖艳贱货们骗钱骗粮……
周熠啼笑皆非,除非要拿来作文章,否则他对别人私生活并没兴趣,不由走了会儿神,听到一句:“虽然也搂一搂,捏一捏,但看得出,只是逢场作戏,年纪轻轻,有这份克制,不容易。”
他这才怔了下,想起前几天跟老胡陪客户,KTV里那档子事儿。
老胡八卦兮兮地问:“长这么帅,有女朋友了吧?”
周熠想了想,“目前算单身。”
老胡噗嗤笑了,一副了然状:“不老实啊。”
周熠也笑,颇有些欲盖弥彰地解释:“别误会,这意思是,身边没人,心里有人。”
***
终于结束时,已是半夜,老胡脚步踉跄,荒腔走板地哼着“心上人啊心上人,离别在那深秋,相聚在缠绵梦中……”周熠帮他叫了车,并目送车子离开。
风止了,夜空中高高悬挂着一轮模糊的白月亮。
路灯的光也是白惨惨,敷衍地照着路面。
周熠方向感不错,来时虽然也一顿好找,回去时却熟门熟路,他手插大衣口袋,闲庭信步地走着,路灯下更显挺拔,也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不多时,身后响起马达声,越来越近。
周熠侧身让路。
越野车在他身边稳稳停下,副驾门从里推开,周熠坐进去。
刚才宁小宇把他送到地儿,就自己玩去了。他年纪轻,玩心重,最大嗜好就是网游,能不吃不喝地在电脑前鏖战三天两夜,越玩越精神,然后再一气儿睡个两夜三天。新闻里经常报导的猝死网吧的就是他这种玩法。好在他不是纯宅男,除了网游还有点别的小爱好。
周熠问:“玩得不错?”
“相当不错。旁边坐了个萌妹子,老崇拜我了,还加了微信。你呢,吃得怎么样?老狐狸都跟你谈啥了?”
周熠揉了揉太阳穴:“的确是个老狐狸。”
宁小宇眉头一拧:“我去,还真是鸿门宴?早知道我该跟你一起去。”
周熠失笑:“那不是耽误了你的艳遇?”
宁小宇认真道:“艳遇啥时候不能有?咱可不是重色轻友的人。”
周熠打个哈欠,“眯一会儿。”
今晚喝的据说是老板自酿的酒,后劲不小。
宁小宇年纪不大,却是个老司机了,这会儿路况也好,车子开得很稳。沉寂片刻后,周熠忽然出声:“想什么呢?”
宁小宇吃惊:“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事儿?”
周熠闭着眼答:“直觉。”
“……”
宁小宇老实道:“我是担心你,这帮做生意的老小子都是人精儿,天天琢磨人,杀人都不见血的……”
周熠眼皮掀开,眸色被飞驰而过的华灯映得忽明忽暗,他自言自语:“不见血的玩法儿,才更刺激。”
到了何家大门口时,周熠坐直了,问:“马上就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
宁小宇吊儿郎当道:“我想要的你也给不了啊。”
这话有点儿熟,可惜周熠脑袋还有点沉,又听这小子嘀咕:“我想要个媳妇儿。”他气笑,“毛还没长齐就惦记着媳妇儿了,我他妈还没有呢。”
宁小宇反驳:“你是不稀罕有,想要的话一百个都有了。”
周熠骂了句:“艹,那我还要不要肾了?”
宁小宇长吁短叹:“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周熠已经下了车,“再啰嗦,礼物没了啊。”
他随手抛出一样东西,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宁小宇果断出手,敏捷抓住,摊开掌心,是一串钥匙。
沉甸甸,亮晶晶,簇新的。
宁小宇大喜:“送我一套房?”又说:“婚房?”
周熠轻描淡写道:“在古代,男人二十岁行冠礼,以示成年,这是间门市,地段不错,面积也够折腾,你不是一直想开家汽配店么。”
宁小宇傻掉,眼底渐渐发亮:“这礼物也太大了,大的我都要接不住了,”下一秒却是一把抱住周熠大腿,仰着脸,作泫然欲泣状:“哥,你对我太好了,小弟无以回报,干脆以身相许吧,你也别涝死,我也别旱死了……”
周熠一阵恶寒,顺势踹他一脚:“谁他妈稀罕你的身,我是大股东,租金也只交了一年,你看着办,年底要是没钱分,可就收回来了。”
宁小宇激动得鼻涕泡都出来了:“不要啊,送出去的礼物泼出去的水,往回要就太不仗义了,哥,你是我亲哥,你放心,我绝不辜负你……”他反应过来:“才交一年,一年能挣钱吗,亲兄弟啊,要不要算这么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