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山,有云,有雾,简直是人间仙境。”
再见时,他喝得微醺,她坐在不远处,周身像是弥漫了一层雾气,看得清眉眼,却看不清神情,凭直觉,她不开心。
他冲她举杯,脱口而出,“云想衣裳花想容。”她表情一呆。他又低语一句:“如水木之清华,云岚之秀润……”
那是上次见面后,他特意翻了字典时记住的。
她嫣然一笑,如雨后初霁。
他那时就知道,这一生,都走不出这一团云雾之气。
又一段旋律突兀地加进来,何天奎猛地睁开眼。
是《在水中央》,谢千语也停下弹奏,从包里拿出手机,愣了愣,接听,那边大概自报家门,她重复道:“何唯?”
她下意识地看过来,何天奎朝她伸手,接过手机,话没说完,就被挂断。
谢千语还站在一边,虽然没听清那边的话,但也猜到大意,不免尴尬。
何天奎却没有难堪或别的情绪,握着手机,像是忘了还给她。
出了这么一个插曲,气氛截然不同。
他看了她一眼,经过短暂休憩,倦色一扫而空,眼里已恢复清明,谢千语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听他问:“你认识周熠多久了?”
她顿了顿,“四年。”
“四年?”他说:“不短了,那是谈过又分了,还是一直没开始?”
谢千语不觉皱眉,这是盘问语气,而且有冒犯之意,她不答反问:“这个跟您有什么关系?”
何天奎轻笑一声:“跟我没有关系?你接近我,”他看向她,“或者由着我接近你,难道不是带着目的?”
明明他还坐着,微微仰头看她,谢千语还是感觉到压倒性的气势。
她装傻:“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他继续:“我问你,周熠这次回来,到底要做什么?”
“我不清楚。”
“哦,那他要你做什么?”
谢千语咬唇,“能把手机还给我吗?”
何天奎低头看手机,按亮屏幕,自语般说:“也许这里面会有答案?”
谢千语倒不担心,因为偶尔的信息往来,都是“阅后即焚”。即便是恢复数据,也是只言片语,没指名道姓。只是,她后悔没听周熠的话。
何天奎继续:“这两个问题,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最后一个,周熠这几年都在做什么?”
他的视线牢牢锁住她,锐利如鹰隼,不放过她一丝表情变化。谢千语觉得此前对这人所有评判都被推翻。她想了想说:“我虽然认识他很久,但见面次数并不多,所以,我并不了解他。”
何天奎指出:“但不妨碍你爱上他。”
谢千语戚然一笑。
她看向自己的包,手机不要也罢。
何天奎却说了声“好。”把手机放到沙发上。
她心头划过一丝疑虑,但没多想,弯腰去捡,随即惊叫一声,右手腕被死死抓住,力道大得出乎她想象。
耳边是略带戏谑的语气:“我看起来像傻子?”
“那就说出你知道的,见过几次,每次他都在做什么……”
何天奎的声音忽然顿住,视线停留在半空中,谢千语今天穿的是粗针织的白毛衣,套头款,蝙蝠袖,在他力道之下,领口滑下来,露出一弯深邃的锁骨,以及黑色肩带,黑白分明,极具视觉冲击力。
谢千语被他捏痛,几乎要流泪,慌乱过后,也看向自己肩头。
她心里一惊,本能挣扎,但那只手却纹丝不动。
何天奎喉结微动一下,将目光移向她的脸,近距离下,毛孔细致,唇瓣红润,长长的睫毛快速煽动,像只惊慌失措的小兽。
他从那黑亮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听见自己的声音无比冷静地说:“给你两个选择,说出你知道的,然后走出去。或者不想说……”
他没说完,但含义再明显不过。
谢千语只想到一句:“……连朋友都没得做,我会恨你。”
***
次日傍晚,周熠驾车行驶在通往邻省的高速上。
他要出个短差,是个临时任务,本来是老胡的事,可老胡下午又被总部叫去开会,就由他代替。途中电话响,是田云岚。
他戴上耳机,不慌不忙地按了接听。
那边不知他存过号,自报家门,然后问:“你在哪?方便出来谈谈吗?”
“不方便。”
对方被他噎得没了动静,他解释:“在路上,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吧。”
田云岚也不兜圈子,“你要动瑞和?”
他刚跟人谈好股份转让,还没正式签协议。周熠笑了下,“如果我说,只是想投资……”
“三岁小孩都不会信。”
“那好吧。”
“我知道了,他应该更早知道。他还没找过你?”
周熠有些无语:“你们是两口子,倒来问我?”
那边沉默一瞬,说:“我猜到你这次回来,还进瑞和工作,不会那么简单。你应该知道瑞和对他的意义,比命还重。”
周熠反问:“那又怎样?他的命跟别人的有什么不同?别人的如草芥,他的就重如泰山?”
田云岚语气很冷静:“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想掺和。但我奉劝你,别意气用事。你想要什么,可以拿到桌面上。要钱,说个数字,要权,也可以谈。瑞和旗下这么多公司,总有你感兴趣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