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指点大声询问交谈,声音盖过了琴鼓,他们身上穿着不是绫罗绸缎,而是军袍甲衣,随着动作发出哗啦的声音,冰冷又刺耳。
这是率兵马来护驾的大将军,他们不是节度使,这辈子本来没有资格来参加宫廷的宴席。
此时此刻他们走进宫廷,而且这场宫宴还是特意为他们举办的,就在宴席刚开始的时候,坐在高台上的皇帝还接见了他们,赐给他们每个人一杯酒。
当然到现在他们已经喝了不止一杯酒了,他们身上散发酒气,灯光照耀下面红耳赤满脸醉意。
在宫廷的酒宴上喝醉并不是不雅,当年有大诗仙也喝醉过,但他喝醉之后,脚步翩翩,握笔挥毫,写下了一首又一首惊艳的诗词。
而这几个兵将身形笨拙摇晃蹒跚一点也不优美,更没有写出什么诗词,说的话也粗鄙不堪入耳,当罗贵妃一舞结束落在高台上时,有个将官竟然在鼓掌声中喊出再来一个。
两边的太监们忍不住开口斥责。
被斥责的将官有些酒醒又有些茫然:“我错了吗?我不该来这里吗?”
这一句话让四周的人清醒了,这些将官当然应该来这里,这些将官不来这里,他们如何还能在这里安坐?
没有人敢开口,连呵斥的太监都面色惶恐,他们今天能站在这里,是因为全海和很多太监被一个武将杀了。
现在皇宫里地面上的血还残留痕迹呢。
武将和兵是皇宫里太监们的噩梦。
宴席一瞬间陷入凝滞,崔征不言不语似乎没听到,罗氏一席有人一拍桌子站起来,但高台上的罗贵妃笑着先开口。
“没有啊,他们是说你第一次来不知道,本宫每次只能跳一次舞。”她声音婉转如黄鹂,“再跳就不好看了。”
她从一旁跪着的宫女手里端起酒杯。
“适才陛下赐酒与你,那现在本宫与你饮杯酒吧。”
那将官顿时笑了,四周的将官们也跟着起身。
“能同时得陛下和娘娘的赏酒是天大的荣幸。”他们俯身施礼高声叩谢,“谢陛下娘娘隆恩。”
再起身将酒一饮而尽。
罗贵妃在高台上也将酒一饮而尽。
崔征也端起酒杯起身面向高台:“陛下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都起身高呼,鼓乐再次响起,舞姬们摇曳翩翩,宴席重新欢悦。
这一场宴会五个大将军在京城声名高涨,超过了前一段的武鸦儿在皇帝和贵妃面前的恩宠。
武鸦儿的门前一夜之间车马稀。
“我们的人还满城跑呢。”老胡呸了声,“怎么就看不到我们了?”
“他们的兵马又多了三万。”武鸦儿看着手里的信报,“先前果然私藏了真实数目。”
“这些混账们,竟然骗我们吗?”老胡瞪眼,“没跟我们说实话。”
武鸦儿笑了笑:“他们为什么要跟我们说实话,我们一不是他们的上官,二不能给他们荣耀。”
在座的男人们若有所思。
“能让他们带着全部身家聚集京城,抵抗安康山诱惑的,只有陛下。”武鸦儿道,将信扔下,“兵马能聚集到陛下这里越多越好,他们来了也不是赶我们走,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有什么损失?朝廷官员们的轻视?民众们的厌恶?在皇帝面前的地位?他们从来没有过,又何谈失去。
男人们笑了纷纷点头,厅内变得热闹嘈杂。
武鸦儿看到桌上摆着的写了一半的信纸:“你们谁有空给武少夫人把信写完?”
厅内顿时安静,下一刻椅子脚步乱动。
“我想起来了,京营那边有些事还没安排。”
“对对,他们来归来,别挤占我们的地方。”
“乌鸦啊,我要去跟昭义军的几个小子比一下喝酒,一定要赢的这群孙子叫爷爷。”
厅内转眼空了,喧闹散去余下安静,武鸦儿只能摇摇头,再次自己提笔。
白日的皇宫里没有夜晚喧闹,尤其是少了很多太监宫女,皇帝的寝宫格外的安静。
琴声,若有若无。
皇帝双眼紧闭坐在龙床上,膝头摆着琴一下一下的抚弄,头不时的低垂,以前皇帝沉浸在谱乐时常常这般,但或许是越发花白的头发,不再有红光的垂老面庞,现在看来更像是困顿打盹。
罗贵妃走进来,脚步轻盈如燕飞入皇帝的怀里。
“陛下。”她俯身在他的膝头,双眼微微红,“香儿受那些人的羞辱,等平叛了奸贼,您要为香儿罚他们。”
皇帝闭着双眼,抚琴的手抬起落在贵妃的头上,轻轻的抚了抚。
第二卷 第六十七章 夫妻的来往
兵马疾驰在大路上,急促的马蹄敲打在人的心上,前方一群推车挑担的民众脸上浮现惊慌。
他们其中有富人有平民,马对于他们来说是玩乐是行路的工具,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变成催命的号角。
脚步急乱就要向两边逃去,队伍中有人挥动手制止。
“不要怕,不是贼军。”他喊着,伸手指向前方,“这里是光州府境,有巡查戒备兵马。”
大家随着他所指看去,见前方一处城镇有旗帜飘扬,有兵马站在高台上,高台上能看到奔驰的兵马,他们没有询问阻拦,只是挥动了旗帜。
推车挑担的民众避让到路边,这队兵马疾驰越过向前,没有故意用马蹄踏他们,也没有用鞭子兵器打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