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嫣陪在洗衣机旁边,看着他蹲在地上捣鼓那台白色机器。
青年似乎因为年轻,衣服穿得极少,蹲下时,露出后腰那块无比性感的肉,拆内筒时,他半跪在地上,修长大腿支撑着全身重量,哼哧搬弄了几下,整个内筒被从洗衣机壳子里拆下。
荣嫣惊地往后小退一步:“不是修电机吗?”怎么拆起桶来?
“洗地毯是不是每次都沾绒毛?”他熟练老道,从工具箱中拿出皮手套,两手戴上后,将肮脏的内筒往外搬。
荣嫣跟在身后:“是的,尤其白色地毯进去会洗成灰色出来。”
“你的筒需要清洗。”接着他不由分说报了一串价格,换电机加清洁一共五百整,不问荣嫣需不需要清洗这项服务,直接搬到院子的水池上,放了热水一阵热火朝天的清洗。
荣嫣披着季宴洲的灰色大围巾,紧紧拽着两端,皱眉在其身后凝视着他。
“这款机型下内筒非常方便,下次可以让你先生洗。”
“你怎么知道我有先生?”荣嫣奇怪,忽地又想起自己戴着婚戒,不由自主一笑:“啊,是,我结婚了。可我先生有洁癖。”
“洁癖?”
“是,你现在在弄的东西,是他就会直接扔掉。”
“洗洗就干净了。”男人回头望她:“对了,我叫楼盛。”
“楼盛?”荣嫣忍不住了,她抖着肩膀呵呵笑起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楼盛耸肩:“是要问我出生那年楼市是牛还是熊——熊。”
他自我调侃的态度非常友善,荣嫣卸下防备,一双美目染着盈盈笑意:“可二十多年前,中国楼盘也谈不上市吧?”
“我出生在北方一栋筒子楼中,当时我父母是在岗工人,讲究国家分配,我出生时我们家正在求一套两居两厅的,为了彩头,给我取楼盛。”
“结果没求上?”荣嫣对应他刚才所说的熊。
“对。”楼盛笑了笑:“后来我爸妈还离开了北方,回到姥姥家这边,所以严格说我只是半个本地人。”
“那你怎么干上维修的?”荣嫣上下打量他:“我看你好像是大学生吧?”
“怎么看出来的?”楼盛用随身携带的清洁工具清洗着肮脏的筒壁,感叹说:“要是真大学生也不会给你洗筒吧。”
“不见得。”荣嫣笑:“刚才从你口袋里掉出的工作日记,有一张画了电机结构图的,手法熟练,没有一定学历的人做不到。”
事已至此,楼盛只好说:“被你发现了。”又笑,“不过大学生又怎么样,最后都是干活吃饭,职业不分贵贱。”
“只是好奇啊,怎么走上维修这条路的?”
“我帮忙。维修中心负责人是我朋友。”
“原来如此。”荣嫣笑着点点头:“那你现在专职做什么?”
“回家过年。放假。”
“可你刚才说要租我房子?”
“对。”楼盛将擦洗的雪亮新的内筒从水池上搬下,一边往屋内走,一边侧眸瞥她:“你还想不起楼姓与你的关联吗?”
她想问有什么关联,结果那人已经走进了堂屋内。
荣嫣披着围巾,在玻璃门外盯着他的背影,想了一会儿后恍然大悟。
她笑着拉开门进入。
楼盛以刚才露出腰肉的姿势在洗衣机前安装内筒。
荣嫣站在他腰后:“你是我房东的独子吧?”
这三间平房的主人便姓楼,早年下海发了财移民去美国,在村里的产业除了这栋老宅,其他亲戚也纷纷远走高飞去全国各地的大城市发了展,所以这人从美国回来便举目无亲,回到老宅前徘徊。
“是的,我原来在镇上租好了酒店,但实在太想老家了。”楼盛装好了内筒,回头看她。
荣嫣只觉得他那一双黑眼睛有魔法,简直另她无法拒绝。
“你可以将那间杂物房租给我吗?”他真诚地恳请着她。
“可杂物房里什么都没有。”荣嫣皱眉:“包括暖气也没有。”
“没关系。”楼盛笑着站起身。
两人四目相视,他身高优越,另荣嫣仰望他:“小时候家里苦,我就在稻仓旁边的草床上睡觉,现在缺点暖气算什么。”
“你的经历听起来像80后。”荣嫣不可思议。
“没办法,太苦了那时候。”他表情愁苦了一会儿,又忽地勾唇一笑:“所以,你会不会租房给我?”
敢情说了半天是在卖惨。
荣嫣着了对方的道,无奈说:“你要愿意租我不拒绝,但不提供任何设备。包括床铺。”
“没问题。”他一口应下,兴高采烈。
荣嫣无法想象那间如冰窖一样的小屋子里怎么住得下人。
她贴地租房启事实际上是随便应付季宴洲的,大过年的怎可能有人来租房,何况她也不打算让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侵入到自己的领地,创作需要安静,她懒得和人社交。
所以当楼盛提出租房,她只能将那间离主屋有些距离的杂物房让给他,以达到劝退的目的,可他竟然兴高采烈应下,并表示明天下午会带床铺搬进杂物房中。
他走后,荣嫣在电话前站着看了好一会儿,才若有所思回到电脑前。
屏幕上打开的那一页,正是两天前她给男二构思的一个人物小传,其实没多少实质内容,只有两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