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自行过礼后便到内堂休息片刻,又知道众家女眷都在,便支撑着出面又坐了会儿。
幸而李尚书跟杨时毅都知道她初来乍到,未免不熟悉,杨时毅早叫李墉选了几个可靠伶俐的丫鬟贴身照看,李尚书也叫两个老嬷嬷随行伺候。
另外来做客的户部侍郎夫人以及嘉义侯夫人等几个跟杨李两人交好的女眷,自然也替阑珊照料着。
何况众家女眷知道,这一行都是给李尚书跟杨首辅面子,另外还有消息灵通的,知道阑珊跟太子妃交情,自然也不敢怠慢,因此众人举止言行上都分外的规谨谦和,虽有荣王来过那一场,内宅宴席仍是上下和乐。
吃过酒席,众人也自去看戏,阑珊趁机就回院子休息了。
不多时,是杨时毅走了来,进来问道:“你义父很不放心,叫我来问问你有没有受惊?”
阑珊道:“师兄放心,我好端端的。”
杨时毅道:“这就好。不用在意别的,既然在京中,少不得会碰头碰脑的,习惯就好。”
阑珊道:“今日来的人格外多,怕义父照看不过来,师兄且也去帮着张罗吧,对了,老师怎么样?”
杨时毅道:“之前因荣王的事情,有些上了气,先前给众人说了半天,已经好了,这会儿也跟着大家一起看戏,还说那唱青衣的腔调出色呢,你义父便应了他改天特请一场堂会,专门给他唱,他甚是高兴。你不用担心。”
阑珊笑道:“老师最爱听曲,这却也是投其所好了。”
杨时毅一笑,正要走,阑珊问道:“师兄。”
杨大人回头看她:“怎么?”
阑珊对上他沉静的眼神,欲言又止,目光一动,改口道:“那面屏风是师兄给的,却不知为何只画了芍药……而不是牡丹?”
“个人所好罢了,”杨时毅也看了一眼那屏风,“你是听了你义父的话才这么问?还是你喜欢牡丹?若是喜欢,改日我再画一幅给你。”
“不不,这个就很好。”阑珊忙回答,欠身道:“前头的乐声飘到这里来了,果然是唱的好,您也快去吧。”
杨时毅这才点点头,转身去了。
等杨大人去后,阑珊后退两步落座,又往榻上靠了靠。
她出了会儿神,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隐隐地有些青痕。
当那手掌握住腕子的时候,她的心都缩成一团了。
那一声“五哥”,差点儿就冲口而出!
丫鬟们都在外间,内室静悄悄的,阑珊想了想唤道:“鸣瑟?”
前方的垂帷无风而动,鸣瑟从后面闪身出来。
阑珊道:“你刚才没去前面,还是因为看见他,你就躲了?”
鸣瑟不答。
阑珊没有再问下去,回想方才赵世禛看自己的眼神,过了半晌,终于才问道:“他怎么了?”
鸣瑟微微震动,却仍是没吱声。
阑珊淡淡道:“你应该是有些知晓了,你不用瞒我……他的眼神跟先前不一样了。”
鸣瑟仍旧沉默。
阑珊道:“是不是,富总管对他做了什么?”
鸣瑟听到这句才猛然抬头,他直直地看着阑珊,有些不信般的惊疑,又有些类似感伤的释然。
阑珊对上他的目光,一笑道:“我就知道,我果然没有猜错。”
鸣瑟看见她微红的眼圈,很难过,但他从不是个擅长言语表达的人,便只说道:“你、你别怪主子……”
“我没有怪他,”阑珊摇了摇头,泪从眼中沁出,“我知道他是身不由己的,我只是……怪我自己。”
从听见赵世禛的声音开始,阑珊心中就觉出异样。
等到对上他的眼神,虽然仍旧是那双凤眸,可的的确确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但是在这不同之中,又带了些让阑珊心惊肉跳的熟悉。
那种熟悉,是她曾经从温益卿的眼中看见过的!
赵世禛“移情别恋”,答应娶郑亦云,阑珊是不信的。
她不相信赵世禛真的这么快就喜欢上别人,除非他有什么苦衷。
直到今日亲眼所见,才知道情形比自己料的更坏,不,不是更坏,或者说是最坏!
阑珊是欣慰的,欣慰于自己料的不错,赵世禛并没有变心。
但同时身心又是冰凉寒彻的,因为同样的命运,又在她身上发生了!
这天意,当真是很不怀好意啊。
阑珊扶着额低着头轻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啪啪地掉了下来。
李尚书请了三天的酒席,才陆陆续续地把帖子上的人都请遍了。
忽然有天,东宫派了人来,请阑珊明日过去说话。
郑适汝传她,阑珊自然绝不推辞,立刻对那传信的嬷嬷说明天必到。
那嬷嬷又和软地笑着说道:“我们娘娘还特意嘱咐奴婢,让姑娘明日就穿那天太子殿下送的贺礼之中的那套衣裙,头面也要选里头的,要不然就从杨大人李大人送的里头选。”
阑珊不解何意,就答应了,等那些人去后,仍是疑惑。
冷不防鸣瑟在旁凉凉地说道:“你就听太子妃的便是了。恐怕她怕你打扮的太过朴素,叫人小看了去。不然就不必特表明让你从李大人杨大人或者太子殿下送的东西里挑了。他们给的当然都是上品。”
阑珊笑道:“有趣,她也讲究起这些来了,要认真把我当成名门淑媛吗?可知纵然换一千套名贵衣裙头面,又能如何,我依旧是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