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眉眼微敛,少了许多锐气,温声道:“三婶,我是桑冬湛。”
“桑冬湛……”三婶念了一遍,只觉得熟悉,片刻后终于想起来这是谁,顿时满眼不可思议,“小狗子!你是小狗子?!”
辞别不可置信的三婶,一路上又碰见不少村人,有些记得苏苏的会喊一声,不记得的,便只是远远观望一阵,并不敢随意上前搭话。
他们看起来与这个村子太不相称了,在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的农人眼里,只觉一个天一个地,叫人忍不住自惭形愧。
村人的情态桑冬湛皆看在眼里,修行以来,他日益沉默,只在小奶龙面前才稍稍表露内心。
面对昔日亲人陌生的眼神,他心中有些难过失落,又有种预料之中的怅然与无奈。
即便他将这个村子看作是自己的家,也不能掩盖他已经离开了家,走向了更远的路途的事实。
“狗子哥哥,到家啦!”
稚嫩的童声将他的思绪唤了回来,桑冬湛回过神,眼前仍是那个爬满了蔷薇的小院子。
他们在院子外站着,院里屋子门敞开着。
不论是院子,还是屋子,都和从前一模一样,仿佛他只是简单出了一下门,去桑树林里和小伙伴们玩了一趟。
桑冬湛想喊一声爹、娘,可不知是不是情绪太过激动,他嘴巴好像被缝上了一般,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小奶龙哪里知道他心潮澎湃、思绪万千?
小家伙噔噔噔跑到院子门前,冲着里面脆生生喊:“丽娘姨姨,苏苏回来啦!快来开门呀~”
屋子里哗啦一声响,不知是什么翻倒在地,随后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身形瘦弱的女子跌跌撞撞跑出门,她面色苍白、眉目寡淡,似乎先天不足,一张脸却不掩清秀,尤其是一身温婉的气质,似水一般温柔动人。
慌乱的目光落在桑冬湛身上,女子脚步一顿,双目霎时泛上一抹泪光。
即便他变得与以前完全不同,她也一眼便认出来,那就是她两年前离家的孩子。见到人了,她脚步反而慢了下来,一步步走到院门处,拉开低矮的竹篱笆。
她眼眸带泪,深切的凝望着自己的孩子,片刻后仿佛不好意思般,抬手轻轻拭了下眼角,道:“狗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丽娘微微侧头,推着孩子进院子,一边笑道:“快进屋,进屋歇歇,等会你爹回来,我让你爹去抓两条鱼来吃。”
明明思念至极,可临到见面,却什么都说不出。
人们习惯将情绪隐藏起来,尤其是那些温柔的、触及心灵的炙热感情,更是不愿展露半分,好像一旦露出一星半点,就将自己整个人袒露在了大太阳底下。
人类这样的生物,似乎将含蓄、内敛、体面刻进了骨子里。
明明相别两年,此刻竟只是相顾无言。
苏苏仰着小脸,望一望眼角含泪的丽娘姨姨,再瞅一瞅双手握成拳的狗子哥哥,葡萄般乌溜溜的大眼睛闪亮亮。
“丽娘姨姨,狗子哥哥可想你啦!你想不想狗子哥哥呀?”
瘦弱的女子身子一颤,眸中清泪倏然滑落,她颤声道:“想,怎么不想呢!”
沉默良久的少年,也终于缓缓开口,低声道:“娘,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卡日常……
感觉要找真爸爸,得六十章往后了
第53章
丽娘本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桑冬湛,在消息闭塞、交通不便的年代,一旦离开家门远行,便意味着恐怕再无相见的时日。
当年由于他的坚持,丽娘最终同意他去修道,但她背地里却是为思念儿子偷偷泣泪多次。
可没想到的是,母子竟然还有再见的一天,而且看桑冬湛如今的模样,似乎收获颇大。
丽娘又惊又喜,情绪激动之下,一走进屋便按住了胸口,脸色雪白摇摇欲坠。
桑冬湛本来安静又沉默,注意到母亲情况不对,却是立刻反应过来,飞快的上前搀扶住丽娘,脸上的沉稳也碎裂了,“娘亲,静心安神!”
丽娘患有先天心疾,不能大悲大喜,然而见到久别的儿子太过激动,让她意外提前病发。
桑冬湛也不耽搁时间,扶着娘亲进了房间,将她安置在床榻上后,便从自己的储物戒之中往外掏出一玉瓶。
他这次并不只是来看一眼,而是做好了准备。
离开寒星派前一天,他向师父求来了一颗能治愈母亲的丹药。
从玉瓶中倒出一粒丹丸,这丸子圆滚滚,拇指大,通体雪白,泛着莹白润泽的光,犹如一颗玉珠一般。
丹丸一落入掌心,随之一股幽香飘出,这香气格外清新淡雅,好似一朵绝世的兰花徐徐绽开,散发出不浓烈却又不可忽视的气味。
闻一闻,叫人神清气爽,好像整个身心都被洗涤。
苏苏在旁边瞪大眼睛看着,她感觉到,这时候最好不要打扰狗子哥哥他们。所以一直不曾开口插话,而是安静的在后面跟随。
丽娘双唇泛紫,气息奄奄,眼角流下两行清泪,眼神透着哀愁与绝望。
“娘,不要担心,会没事的。”桑冬湛安抚了她一声,而后将丹丸递到母亲嘴边。
丽娘并不知晓那是什么,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张口吃下。儿子归家本是喜事,是她的身子不争气,丽娘原以为这回没希望了,但在桑冬湛坚定沉着的目光中,她心底的绝望减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