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到我, 自此一生割舍不得。
甘愿放你征战沙场, 甘愿陪你踏入夺嫡险局。
……
姜昭从贞观殿出来,路过九州池,恍惚间似乎又瞧见了曾经那个倚着栏杆回眸的仙妃, 她不怎么爱笑, 只是清冷又疏离地挑起了眉尾。
朝她淡淡地唤了声,小公主。
后宫诸多宫妃之中,姜昭与明妃的接触算是最多的。
曾经同储君一道学功课时,夫子出的题都格外刁钻,教姜昭答得皱起了白嫩嫩的脸。一次捧着卷子苦大仇深地坐在九州池畔, 被明妃瞧见了。
那才思渊博的女郎轻飘飘地点拨了几句,便如云开见月一般清晰。
有一便有二,于是姜昭遇见了什么稀奇古怪的题, 就总喜欢去问问明妃, 而那看似冷漠的宫妃, 竟也有些许闲情逸致为这聪颖的小公主启蒙启蒙,久而久之, 这位淮城长公主倒是颇得兰草仙妃的几分真传。
在某种意义上,她们的关系也算是极为微妙的,亦师亦友,却也非师非友。
但无论是如何的关系, 姜昭都不希望明妃有什么不测。
姜昭倚靠着九州池畔的石雕栏杆,出神地望着大片枯萎的莲叶。
时令未至,就连往日最为怡然的景致都难以一见。
她半阖美眸间,忽而瞧见宫中女学士依次绕过九州池。
这些披白衣腰束罗纱的女郎朝她遥遥行礼,而后又抱着卷轴书册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
她们是遣派到明妃宫里的女学士。
大抵是在整理仙居殿里的物什。
姜昭顺着那条路而行,隐隐约约能够听见些许哭声。
明妃停灵于仙居殿里,许是假死的缘故,棺木早早地就盖上了。因而她走到了此处,也见不了什么。
这会儿,仙居殿殿门外有几个宫婢在哭灵,多是明妃从琅琊带来的亲信,正殿里头跪着些白衣素服的王氏小辈,皆钟灵毓秀,神色悲戚。
明妃作为琅琊王氏的嫡女,膝下无儿女,王氏定然是要派些血亲来守灵的,故而这些人大抵是在朝且五服之内的亲属。
他们见着了淮城长公主,纷纷起身行礼。
姜昭的目光流连了一圈,缓缓颔首。
“诸位大人,还请节哀。”
说出这句话,姜昭不由得觉得既讽刺又好笑,分明在前些日子,明妃还同她说了这番话,才过多久,她竟然要在明妃的灵前,对着她的血亲说同样的话。
可笑啊可笑。
“早知姑母对先帝情根深种,却不料竟到了生死相随的地步。”王氏一小辈扯着袖子呜咽地哭道,“这是何等情谊才能如此!”
姜昭:“……”
“如此情深似海,真真是好生感人。”另一王氏小辈也哽咽着道。
姜昭忍不住沉默了。
情根深种?情深似海?
这是什么天大误会。
她绕着明妃的棺材走了一圈,回眸间见一宫婢沉默地躲在角落里垂泪,但眼里却并无悲色。
这宫婢是明妃身侧的大侍女。
姜昭若有所思地瞧着她。
而这大侍女一抬头就见淮城长公主那意味深长地、直勾勾地眼神,目光里显露出有一瞬间慌乱,随即又低下了头。
姜昭慢悠悠地靠近她,道:“孤之前向明妃借了些书,你过来瞧瞧,该放到哪里去才好。”
她使唤人时,总带有一种不容分说的威仪,故而甚少有人敢违背她的意思。
大侍女在宫中待了许多年,自然不敢违背这位脾气不好的贵人的意思,就老老实实地起身,道:“娘娘的书苑在里头,请殿下随奴婢来。”
走在途中,人就有些少了,也避开了那些守灵的王氏朝官,姜昭便直言试探道:“此事,你应当门清儿吧。”
“殿下慎言。”大侍女头也不回地领着路,轻声道,“且先随奴婢来。”
姜昭的一双眼睛微微扬了扬,这条路她走过,确实是通往书苑的路,如此作态,看来这大侍女方才是故意露出马脚,好将她引来。
那书苑里,是藏了什么东西,要引她一看呢?
姜昭不得其解,索性就耐着性子跟着她走。
大侍女一路沉默地领着她,绕过园林草木,一手推开书苑的门扉。
入目皆是排排书架林立,清晖满地。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清清淡淡的、裹着墨味的木香。
明妃对待自己的藏书贯是精细,就连书苑的选址布局也是格外讲究,书籍收藏须得干燥、有光,如此才不易生虫发霉。
故而此处,木是上好的楠木,光是充足的暖光。
姜昭看着那大侍女绕过一排排书架,在个不起眼的小格子里,抽出了一本书册,垂着头递了过来。
这是一本没有书名的书册,书面崭新。
一瞧便知道这不属于藏书之列。
姜昭打量了几眼后才伸手接过。
“这是明妃留给孤的?”
大侍女:“是的殿下。我家娘娘说,您的一切疑惑都可以在这里得到解答。”
姜昭似笑非笑地道:“孤的一切疑惑?那这可是一本神书了。”
大侍女垂着头,只当自己没听见这位公主的讽刺。
姜昭拿到这书册后,却也不急着翻看。人多眼杂,她且让紫檀收好,打算回了公主府在细细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