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也为自己高兴。
继承听泉府是一个重大的担子,他从小就不肯接手这摊子,如今可好,终于有人承担了。
老国师微笑道:“咱们进去吧。”
谢淳风点头,心中倒想看看,那令师父都赞不绝口的天才究竟何许模样。
但事实真相令他大 * 感震惊。
入目所见,是一个瘦削得近乎只剩皮包骨的少年,浑身都是血,连头发上也尽是血污,胡乱地压在他看得出棱角有几分锋利的脸上,全身腐坏了的布满血孔的皮肉,背后完全烧焦了的裳,教破破烂烂的草席裹着,他修长的身体正蜷缩在窄窄的石床上,毫无声息,闭着眼睛一动都不动。
“他快死了。”
谢淳风吃惊地说道。
其实谢淳风也不确定,在他第一眼见到苏嬴的时候,他是否还活着。
老国师没说话,他拄着手杖,用一种极为悲悯,也极为可惜的目光,注视着苏嬴。
在苏嬴的石床边,湿痕遍布的地上摆放着几十块石头,摆放得似乎有着某种规律,但这规律谢淳风道行不够看不太出来。
只是隐隐觉得,这些石头摆的类似于阵法,但既非五行也非八卦,更类似于一张密密匝匝的罗网,罗网正中有一道用木棍指出的,明确的指向。
“师父……这是什么?”
老国师叹了一口气,道:“引魂阵。”
“传说,这是西丘族一种失传已久的阵法,每当月夜子时,月光会照在阵法上,留下一道阴影。那阴影就是引路人来的方向,会带着亡者回归家园。阴影所指,就是故土的所在。”
谢淳风瞪大眼睛看去,似乎正有一道雪白的银光幽幽微微地照在引魂阵上。少年腕管上淌下来一地的鲜血,慢慢地凝涸,仿佛是阵法的引。
这古朴、邪气的他压根没听说过的阵法,看起来一切都那么不靠谱。
但那却是当下苏嬴,唯一的信仰。
老国师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放远,声音亦变得无比苍凉。
“狐死首丘啊……”
谢淳风闭了口,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莫名觉得这无端而来的悲哀情绪似与自己有染,梗得他心头一阵难受。
元清濯还为那句“狐死首丘”而震撼着,脑中嗡嗡作响。
谢淳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他道:“后来,师弟对我说,那个时候,苏嬴就已经死了。”
对他自己,对苏家,对大魏,已经死了。
至于活下来的,是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无依之人。
“不过,”谢淳风话锋一转,佯作没看见公主眼中氤氲而生的湿润,从怀中摸出一只锦盒,对元清濯道,“这是师弟当时手里抓着的东西,唯一的东西。”
说完,将它打开。
“我本来也不知道这是谁的,他自己也不肯提起,如今我知道了。公主,你看看,是你的耳珰吧。”
他将锦盒转过一面,呈给元清濯看。
元清濯生怕自己一眨眼,睫毛会把把蓄意已久的眼泪推下来,她怔愣地望着。
锦盒之中有一只耳珰,明月为形,珠光温润,雕镂着的轻细的水波纹,仿佛随着银白色的珠光微微荡漾。
这是那晚,她遗失的那一只。
她没有去想耳珰落在了何处,原来,居然是在姜偃手里。
“公主,这只珰,当时一直被他抓 * 在手里,人都快死了,还不肯松手。”
谢淳风耸肩。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掰开他的手指,才发现这只耳珰的银钩早划烂了他的皮肉,刺进了肉掌中。”
那是,握得多紧啊!
一介亭中,他明明满腹无可奈何,却轻描淡写地对她说,喜欢。但只是喜欢,不是爱,还能抽身而退,避免泥足深陷。
真的……只是喜欢吗?
骗子啊!
“我保管了这么久,今日,也算是物归原主吧。”
谢淳风微笑了下,释然道。
第66章 苏醒
“这只耳珰, 怎么会在谢师兄手上?”
元清濯接过他递来的锦盒收入怀中,诧异地问道。
谢淳风古怪地一笑,为她这声乖巧的“师兄”。
他想起从前,长公主不大看得起自己, 逢见面必无好脸, 一句话不合就动粗。他现在倒有几分沾他人之光令自己得福的窃喜之感。
谢淳风道:“是他不要的。姜偃嘴紧, 死活不肯透露耳珰的主人是谁, 我想了各种办法也没从他这里撬到一丁点有用的信息。我见他说要扔, 就自作主张地拦了下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只耳珰被我藏起来了。”
见元清濯脸色不对, 忙找补道:“公主殿下, 你别伤心, 师弟倒也不是别的意思, 他那时,就已经是姜偃了。”
“东西, 却是苏嬴的东西,他方不愿意再留着。”
元清濯心念一动,问道:“国师为他看伤了, 怎么说?”
已经有不止一个大夫在元清濯面前提起, 昔日听泉府的老国师,是绝顶的杏林高手。她很想听听老国师的高见。
谢淳风停了半晌,道:“嗯……其实师弟当时, 是真的要死了, 师父也说只有不到三成的把握可以救活他。不说要命的腿伤和背后的一身烂肉了,他出血实在太多了,人流干了血, 会死。而且当时他瘦得只怕已经是形销骨立,虚弱得很,本来就流不了多少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