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兮非常同情苏公子的遭遇,否则一开始也不至于和对她恩同再造的公主别扭起来,只是如今,已经证实了苏公子的死,再去为死人守节,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况公主与苏公子缘起缘灭,不过一夜露水夫妻,大魏民风开化,连夫死改嫁并二嫁高门都是常事,无论律法人情都并没有要求她必须对已死之人忠贞。
公主如今还不到双十年华,还有大把人生值得去肆意地享受,耽溺旧情是何苦来哉?
如今,橘兮反倒过来规劝公主了。
元清濯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道。”
但姜偃把话说死了,出了听泉府的大门你就不要再回来,人都把话说绝到这份儿上了,若还装成无事发生屁颠屁颠地跑回去,实在难看。
她吐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主意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甲全进来禀报,马车已经停在府门口了。
未免误了时辰,元清濯利用剩下的一点功夫飞快拾掇好了心情,换上假假的笑颜,面含喜色,出门登车。
今日是祖母寿辰,不能让老人家不高兴,自己这点子烦心事不如过了今晚再说。
一路驰往行宫。
行宫建在西山山麓,与上回赛马的猎场相去不远。宫阙楼阁的规模如同瘦身之后的皇宫,但岁郁宫主殿规模宏大,丝毫不逊于皇帝坐朝听政的宣政殿。
尽管元清濯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收拾自己,但赶到时,也还是算晚了一步。
此时虽还未开席,然而太皇太后已在行宫中等待,谁又敢迟来不敬?
况 * 如云中王之流,是异地前来为太皇太后贺寿的,何敢不殷勤。
元清濯上上下下打量着,贵女们都自成一圈,王孙们又成一圈,彼此各不干涉,即便是夫妻,此际也都分作两团应酬,起坐喧哗,跸道两侧设席的宫人来往不绝。
而元清濯与他们不同,她一来,几乎立时就被划到了男人阵营,还没反应过来,云中王就率一干人等拦住了她的去路。
此际觥筹交错,众宾尽欢。
云中王携了一壶好酒过来,要给元清濯敬酒:“当年北胡人作乱犯我大魏,夺走了我的云中马场,长公主是一马当先,率领先锋军三千人那是力克三关直取敌营,何等英姿飒爽。可惜战局诡变,小王一直没找到机会亲自向公主道谢。”
说罢,斟了一盏清酒,欲令元清濯饮下。
元清濯自发现酒后失德,玷辱了苏嬴之后,就决意将杯中之物戒了,只是不忍拂云中王好意,只好尴尬一笑,“嗯。云中王属实客气了。”
她仰头饮酒。
“好酒量!长公主不愧是女中豪杰,人就是与那些扭捏作态的女人不同,小王对公主那是神交已久,来来来,我这还有上好的琼浆玉液……”
他一开口,底下的附和之人就立即开始吹吹捧捧,极尽夸张地拍元清濯的马屁。
云中王盛情难却,将家中窖藏多年的珍酿都搬了出来,执意要与元清濯喝个痛快。
但元清濯却不愿再饮,待会儿是皇祖母的寿宴,如果届时露出醉态,闹出丑……
一想到这就想到苏嬴,一想到苏嬴,她实在是半分饮酒的欲望都没了。
正想着如何推辞,那云中王又好意难却笑脸相迎:“公主,小王还一直想邀长公主做客云中,我那儿有上好的纯血大宛天马,只要公主喜欢,小王愿意赠出百匹。” 旧时光整理
一匹纯血天马已是千金难寻,况于百匹,在场闻言之人无不结舌。
天马的确更长于作战,比北胡的牧马更勇武,元清濯也不免心动。只是,她真不愿意再喝酒了。
就这时,一只手从元清濯与云中王之间横了过来,取走了云中王掌中的酒觞。
她微怔,只见面前的男人剑眉星目,朗若朝霞韶举轩轩,噙着熟悉的和煦的笑容,回看了她一眼。
“这酒我替长公主喝,谢云中王慷慨解囊!”
第40章 暗器
是裴钰。
元清濯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
讶异于这些年来裴钰的变化, 岁月真是一把顶好的刻刀,雕琢出了如玉之瑾的少年郎。察觉到裴钰也在看着自己,元清濯立马移开了目光。
他笑了笑,仰头喝尽了杯中之酒。
云中王面子上挂不住, 早有耳闻, 这个裴钰是内定的驸马, 自己本想与长公主亲近, 却遭他横加拦阻, 但既是这样,也不便再凑上去了。
元清濯舒了口气,解决了这一麻烦以后, 抽空得以入岁郁宫。
?
侍女鱼贯而出布酒, 其间, 已经有不 * 少人落座。
就在迈入殿门的那一刻, 元清濯一眼就瞥见了一身墨色海水江崖金线暗纹的姜偃。
头一次见姜偃穿黑,竟是格外倜傥不凡, 他立在那儿便是一道名景,杳如月照烟树,风姿神貌, 不可逼视。
但姜偃只要露面, 身边必有莺莺燕燕。
这一次是青田县主,她看中了姜偃,正在对他使力气, 元清濯一看, 一股酸醋登时犹如八月的大潮汹涌澎湃起来。
还没有动作,身后忽传来慵懒的一道声音:“你喜欢他?”
又是裴钰。
见他跟来,元清濯皱起了柳叶眉。
君子贵重守信, 既然答应了姜偃以后不让裴钰近前,就要守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