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荣妃顿了一顿,轻轻道:“谁又知道,本应出现在乱葬岗的人,却好端端地混出了宫?非是他人所为,想必一切都在皇贵妃娘娘的掌控之中吧。”
知晓内情的心知肚明,这个“他人”指的是索额图!
“娘娘机关算尽,只为谋害四岁的荣郡王,四阿哥的亲弟弟。玩弄诸人于股掌之间,这还不够,如今竟是要做四阿哥的亲额娘,您可否心安理得?夜间就寝,您可睡得安稳?臣妾不过想还荣郡王一个公道罢了。”
……
话音落下,永寿宫一片寂静。
刘钦已是抖若筛糠,浑身发软,“万岁爷,奴才冤枉,奴才冤枉!此乃荣妃娘娘一力编造,奴才从未与承乾宫有来往啊万岁爷!”
又恨声说:“如若荣妃娘娘怀疑奴才,为何时隔多月才上报?想要还荣郡王一个公道,可否太晚了些!”
这是明晃晃地暗示荣妃别有用心了。
“本宫自是知道你不会认,”荣妃冷眼看他,“除此之外,编造流言,撺掇福禄少爷与奎因少爷比试,难道不是你的所为?急匆匆地往御花园角落去,约见承乾宫的大宫女,芍药可都看见了。”
刘钦的脸色瞬间灰败了下去。
“皇上,荣郡王中毒的真相,臣妾并非知情不报。”紧接着,荣妃磕了一个头,“可怀疑只是怀疑,单凭芍药的片面之词,单凭刘钦与甄嬷嬷有来往,臣妾不确定他是皇贵妃的人,从而不敢上报。”
“没有确切的证据,皇贵妃大可撇了个干净,弃车保帅,说刘钦加害六阿哥是自作主张!只是这回,刘钦宣扬福禄少爷的勇武,动用了许多宫中眼线,被臣妾抓住了马脚,从而摸得了他与承乾宫的联系。”
荣妃的意思很是明确,这回,皇贵妃就算弃车保帅,也洗不干净了。
康熙闭了闭眼,太子面色凝重,胤禛已然呆在了原地。
六弟……也是额娘害的?
他还那么小……
不知过了多久,四阿哥浑浑噩噩、摇摇晃晃地起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阿玛……胤禛不愿改换玉牒,还请皇阿玛收回成命!”
第79章
不愿改换玉牒……
求皇阿玛收回成命……
皇贵妃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日后的依靠,她为之千般谋划,想要给他铺就光明大道的孩子,竟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语。
这样的打击,不亚于九死一生诞下的小公主早夭,更不亚于皇后路被彻底封死!
她哆嗦着嘴唇,像是浑身力气被抽干一般,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能?他怎么可以?!
“胤禛……”皇贵妃的气音颤抖,脑中血液逆流,不可置信地软下身子,喃喃道:“她们的片面之词,你就这样信了……你可还记得额娘待你的好?”
好?
闻言,太子只觉好笑,还有一股深深的悲哀与讽刺涌上心间。他后悔纵着胤禛的意愿留下了。
他恨不得捂住四弟的眼睛和耳朵,让他与佟佳氏远远隔离开来。
皇贵妃已然疯了!
胤秅才几岁的年纪?如何能经受这些?
太子深吸一口气,不能这样下去了。
四处环顾了一圈,他攥紧满是汗水的手心,正要出言;云琇心下一凛,面色凝重万分,抢在他前头开了口:“太子爷还不领着四阿哥告退?小宴用得仓促,想必你们兄弟还饿着肚子,快去吩咐膳房做些好吃的压压惊。”
语气很是温柔,带着暗示,这样混乱的时候,一个不慎就会引火烧身,不是胤礽可以掺和进去的。
霎那间,皇贵妃阴鸷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了云琇,埋藏着想把她抽筋剥皮的狠意。
荣妃莫名看了她一眼,同样不愿意胤禛离去,于是喟叹一声:“宜妃妹妹,四阿哥与荣郡王一母同胞,自是关怀幼弟……”
话音未落,高居上首的皇帝重重地拍了桌案,喝道:“闭嘴!”
声线怒似雷霆,蕴含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寒意,瞥向皇贵妃和荣妃的时候冷冰冰的,不含半点温度。
荣妃吓了好一大跳,赶忙惶恐地跪了下去,顿时有些后悔起来。
一开始,荣妃是抱着踩下皇贵妃,让她永不能翻身的目的揭露真相的,也早早做好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准备,就算皇上罚她,她也认了。
当年,她生胤祉的时候,诸位阿哥还未序齿。胤祉的亲哥哥……承瑞、赛音察浑、长华都没了,可长生还在。
长生长到了三岁,佟佳氏恰恰入宫不久。她正是十八岁的年纪,对皇上有着超乎寻常的敬慕之意,却因孝昭皇后在头上压着,不敢明晃晃地表露出来,唯有使些小手段,引皇上驻足寝宫,从而留得更多的圣宠。
可就是那日,长生着了凉,发了高烧,她差些急疯了,赶忙派人去请当值的太医。谁知太医院空无一人,当值的两位都被唤去了承乾宫为佟佳氏看诊,只为她那句“身体不适”……
她的人白白跑了一趟,再去承乾宫请回太医的时候,已过好些时辰,生生耽搁了长生的病。
当晚长生就去了,去的时候,他气若游丝地叫着额娘,每每回想起来,荣妃便心如痛绞,似有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剜她的心。
原先能治好的……能治好的!
她在意的、那些耽误的时辰,在佟佳氏眼中不值一提,她只是叹息一声,惋惜一句,再多的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