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疾不徐,反复再二。
沈老爷子对此投来疑惑的视线。
那厢余裕见状忙岔了话题,笑道:“好久没过来,您家的山粉圆子还是这个味道,一点都没变。”
沈老爷子被转移了注意,而余裕这话显然是戳中了老人家的得意之处。谈及此,他的话匣子便开了:“不是我跟你吹,小余,山粉圆子、臭鳜鱼,我家这两道菜,就是放在整个徽州那都是有名的。不信你去外面问问,歙县老沈的名号有谁不知道?……”
余裕在旁便一径笑了陪聊。
顾如归是模特,职业原因要控制饮食,晚餐便没加入,先去了沈老爷子的民宿下榻了。
余下人等则是吃过了这一餐才回去。
沈穆清的茶楼是前店后院的格局,从茶楼后方出,过院即是民宿。因老爷子是土生土长的徽州人士,茶楼民宿亦开在徽州,因而过了进落,进了后院,入目,便是全徽派的建筑设计。
黑白主调,马头墙,铜绿锁,檐头挂着铁马叮叮。前方回廊曲折错落,沿廊则安置临水美人靠。绕一方池塘,热风过处,一一风荷举,却也清新可爱。
徽风皖韵,迎面而来。
众人一并往前走,晏歌亦随其后。在是时,云层忽而层层叠起了阴翳,月晕而风。强风鼓起了,如手潜入夜,随手便噼里啪啦地关了一片窗,又孩子心性地转手,乒乒乓乓开了一片,四下里都是窗棂撞击的声音。
天也暗透了。
回廊里也置着人造灯,只是大约出自与造景协调的缘故。那灯裹在琉璃风灯的造型里,光唯是朦朦胧胧的,纵是常人看来,也是如萤火般的微弱。
在晏歌看来,则近似于无。
她夜盲严重,夜视力极差,若是入夜,或是在光线不足处,双眼可见度便会大幅度地减弱,甚至趋同于零。
是而,众人往前走的时候,晏歌便没有迈步,只手去拉开手提包的拉链,伸手,想要摸出手机。仅凭感觉,她将随身的那一只贝壳包翻遍,终于触及金属外壳的微凉质感,晏歌握住,想要将手机取出来。
打开电筒,她就能看清路了。
只是,包的空间很大,里面也放了一些日常用品。拿取手机出包的时候,手被挎了下,五指下意识地松了,那极薄的机身便也随其后地滑出了掌心,“咚”一声地落了地。
手机掉了。
她却看不见手机掉的位置在哪里,只能小心弯下腰,也试探了,伸出手在地上摸索着——然反复了几遍,触手却只有木地板打过蜡后平滑温润的质感。
没有找到手机。
在视觉被削弱的前提下,听觉则变得敏锐。于是,在是时,晏歌闻见了脚步声在靠近。
一步步,由远而至近,步伐踩在中空的地板,如许平稳和有力——
在靠近。
先前同行的节目组一行已经并肩走远了,因而晏歌以为,那是路过的游人,或是民宿的工作人员。
不管来人是谁,有人来就是好的。
所以她站直了身,转往对方所在的方向,也向他求助:“您好,可以帮我……”
话只说了一半,但金属质感的冰凉已触在了手背的肤。
指腹触及在手机的薄屏,随着感应,屏幕便亮起。
亮了她屏保里的华彩流光与傲慢男人,
也,点亮了她眼前的世界。
十里徽州,晚风抚过。
抚过云间藏匿的月,抚过周折弯曲的廊,抚过了一池的清荷抚过了裙幅的百褶,过檐头绕铁马,叮叮而有声。
那风抚过了天上,抚过了人间。
也,抚过了面前一双疏淡的眼。
风来,风灯摇晃,灯影是幢幢。
望向她,容绰亦惫懒地启了唇:
“你看不见?”
第12章 合欢 手指相牵。
不怎么能置信,晏歌微眨了眼睫。
但确认无误。
无论眼之所见,或者耳之所闻,都不是什么旁人。
而是,她的爱豆本人。
门窗哔啵敲击,风仍强劲,吹弯了池荷,摇晃了灯影,此时九曲回廊再无旁人。
是寂静,也是幽暗。
反应过来,晏歌应了一声:“……我夜盲,晚上视力会变差。所以要开灯。”
她说着,同时打开了手电。
以手电的光为半径,视域径直明亮了一圈。
光线雪白,明亮刺眼,却也让她感觉安全。
从那光上横扫而过,半秒钟,容绰身形未动,浸在那半明不暗的地界里,淡得如层薄翳。
他问:“好了?”
晏歌:“嗯。”
于是再无停留,他折身要走。
她赶紧地跟上前,力求跟她爱豆的步伐保持一致。
边向前走,晏歌边便向她爱豆多解释了一句,“开了灯,我就能看见了。”
话音刚落,“咚”一声:她撞上了迎面的柱子。
晏歌:“……”
是她走得太急了,灯光没跟着打上来,没有照到那根柱子,所以她也没有看见。
晏歌抬手揉了揉额,又向她爱豆解释:“……刚才是意外。”
“……”
容绰驻足,步伐停在晚风,侧目瞥她。
晏歌一手揉着额,另一只打着灯的手却不敢松懈,仍在兢兢业业地往前照着。